入帘,是一片的黑暗。
他眉头不由紧拧,张嘴唤了声:“刘仁才……”
然而话落,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行。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宫里也没人把烛火点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浑身瘫软乏力,连手都抬不起分毫。
他忍不住仔细回想,京中爆发瘟疫,事态紧急,他召集朝中大臣到御书房议事,后来……
后来他便失去了知觉。
元和帝心头微惊,难不成他也染了疫病?
但现在除了四肢乏力外,也未见有其他症状。
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仍能看清这是在寝宫内。
他沉吸了口气,没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京中突发疫情,他又这般毫无征兆的昏迷过去,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昏迷了多久?
“来人……”他再一次呼唤。
声音依旧沙哑,但却比方才要响亮一些。
然而依旧没人进来,元和帝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正想挣扎着再唤的时候,房中突然燃起一抹亮光。
元和帝心神微松,以为是刘仁才来了,满目疲惫的躺在床上:“刘仁才,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是亥时三刻。”
声音一出,元和帝整个心脏立即沉到了谷底。
他循声望去,满眼的不可置信与惊恐。
只见余南卿一身玄色景袍,似要与这黑暗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抹烛火被他握在手中,缓缓朝元和帝走来。
元和帝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直到他来到床前,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他双手一紧,握着床沿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元和帝咬牙切齿:“余南卿!你……你怎么会在……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
他不是已经出征东海?
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寝宫内。
元和帝的气息在此时极为混乱。
余南卿将烛火放到离床前最近的烛台上。
元和帝紧拧着眉,猛地运起内力,然而体内气力刚刚运起,还未成型便向四下泄气,紧接着身体更加无力!
元和帝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露出半分怯色,面上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眼见挣扎不过徒劳,他放松了身子,冷道:“余南卿,你竟敢违抗皇令!你知不知是抗旨乃是死罪!”
边说着,边看向大殿门口。
余南卿是秘密潜进来的,殿门此时还紧紧关着,殿外的人定已被他处置,刘仁才也不在,元和帝此时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殿外的人发现端倪。
他看向余南卿:“朕命你出战东海,你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朕的宫里,究竟意欲何为?”
“杀你。”余南卿缓缓吐出两个字。
微一偏头,毫无感情的眼神就像在看死物一般,叫元和帝在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怒气莫名涌上心头,元和帝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情绪刹间崩不住:“朕可是皇帝,余南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要弑君弑兄吗?”
元和帝自然是急的,虽然两人表面上维持着兄友弟恭,但他明白,余南卿比任何都想他死。
余南卿说要来杀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如今躺在床上毫无招架之力,如待宰的羔羊,叫他如何不心慌?
余南卿无视他说的话,从腰间拿出一瓶药:“烟儿说此药无踪无迹,你吃下后别人都会以为你是因疫病而死,不会有所怀疑。”
“余南卿!你敢!”
余南卿已经打开瓶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来人!快来人!有人要刺杀朕!快来人!”
“瘟疫袭卷整个京城,宫里宫外无一幸免,剩下的人也都派到城中镇压百姓,宫上防守薄弱,只需稍稍使些功夫便能尽数解决。”余南卿淡淡说着。
“瘟疫……瘟疫是你搞得鬼?!”元和帝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质问。
“那不是瘟疫。”
“什么?”元和帝猛地一怔,睁大了眼睛。
余南卿淡然开口:“不过是烟儿制的药罢了。”
“苏挽烟?不可能!哈哈哈!”元和帝不相信,只觉余南卿说出来的话可笑至极:“苏挽烟失踪,无一人知晓她到底在何处,你不也是因此打伤了东海使臣?”
更别说什么制药,苏挽烟不过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懂医理,她如何会制药,简直天方夜谭……
然而,看着余南卿那淡然无波的眼神,元和帝笑着笑着,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不可能!”元和帝咬牙拧眉:“京城过半百姓感染疫病,朝臣有目共睹,怎么可能是苏挽烟所为!难不成……苏挽烟失踪也是假的,是你一手策划?”
突然,他猛地惊醒,震惊的瞪着余南卿,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涌现。
他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余南卿神情淡然,将手中的药丸缓缓放在床头桌上。
他越是淡定,元和帝就越是暴躁,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余南卿的掌控之中一样,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白着唇色质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是从他入狱的时候?
还是苏挽烟失踪的时候。
不,或者说苏挽烟的失踪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他再也崩不住,想要挣扎着起来,咆哮大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咳咳咳咳……”
猛地,一股气血上涌。
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元和帝嘴里喷出,将他身上的皇袍染红。
他顾不上狼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是东海使臣来到京城的时候,还是……还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是更清楚吗?”余南卿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咳咳……咳咳咳……”元和帝是知道的,从余南卿战败回京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一天不想他去死。
所以同等的,余南卿此时此刻,应该也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但是……
“哈哈哈哈哈……”
元和帝突然笑了起来,染着鲜血的衣襟将他的笑容衬得有些渗人:“余南卿!你不敢!你根本不敢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