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位“朱先樆”不愿意搭理他,王沂河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便装作自己并没有提出那个令人头秃的问题,转头离开了这太和门。
在他离开后不久,“朱先樆”这装出来的笑容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祂冷着脸注视着王沂河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
若非王沂河这视角的观察堪称细致入微,又不着痕迹,哪怕其再敏锐也不会产生一股“被注视感”,他恐怕也捕捉不到被这“朱先樆”收敛得极好的这一丝恨意。
而祂的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王沂河猜测,这恐怕不是一句好话。
不对劲,一百分有一万分的不对劲,他与这“朱先樆”向来没有仇怨,他本以为自己与其之间的交流还算是可以的,哪怕算不得什么至交好友,也当算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普通朋友才对吧。
不曾想,王沂河在发现“朱先樆”的不对之后,迫不及待的拆穿,本以为会迎来的是一次坦诚的交流,但却是面对了无来由的憎恨。
这样突兀的变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卢妙音,朱棣皆是此中案例,在被王沂河发现端倪之前,几乎是完美地隐藏了自身的异处,但只要一被发现,就完全抛弃了遮掩,直接就是不装了,前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二者间产生了难以忽视的割裂感,就好似截然不同的两者被强行拼接在了一起,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还算可以解释,毕竟暴露了嘛,那就不装了。
但是王沂河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或者是变化得太快,又或者是改变得太彻底,总之至少站在他自己的视角,这样的变化是不正常的。
就好像是有一个拙劣的作者,没有足够的笔力描述一名角色性格的前后变化过程,使得其笔下的角色性格与形象转变得过于生硬与突兀,让作为读者的王沂河读到此处,好像喉咙里卡住了一口痰,难以下咽,却又吐不出来。
总之就是很难受。
但是其实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难受,就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此后温玄熙赶来觐见“朱先樆”之时,他特意观察了二人会面的过程,“朱先樆”在温玄熙面前也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显得有些阴沉的情绪,但是温玄熙也对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朱先樆”这样剧烈的变化视若无睹。
王沂河难以分辨究竟是温玄熙知道“朱先樆”如此变化的原因,还是说他对于“朱先樆”的认知在其无意之间被更改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王沂河有些不舒服,前者说明他们始终是在欺骗自己,后者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不过至少,他们的合作还要继续,不为别的,只因此前在“朱先樆”与朱爱国决议要设局坑杀这些觊觎大明者之时,他曾有心血来潮之感。
他已是真仙成就,虽未完满,但是这样的直觉不可小觑,常言有道高真有金风未动蝉先觉之能力,说的便是他这种吧。
因此,他在离开之后起了一卦,算出自己将在这一局中获得莫大好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好处,但是他算出来与他这填充道果的大计有关。
要知道,他这道果想要填充,可不是像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以浓郁的灵气或是所谓仙气作为养分吞吃入腹,以作资粮。
无论是灵气还是仙气,都能算作是一方世界维持运转的重要物资,若是当真让真仙敞开腮帮子吸,恐怕只消数位真仙,几次吞吐间便可将一方世界吸干。
关键这东西于他们而言也不能说没用,毕竟是一方世界孕育生命的精华,却也不能说有用,用这样的方式来填充真果不是不行,关键是需要耗费的世界将难以计数。
想要填充一颗真果,需要的乃是成行的真仙法理,是真仙本身对于世界的理解,他可以借助外力,但是必须融合属于他自己的理解。
要知道,一尊完满的真仙,便足以以自身法理干预世界的运转,日月摩弄,星辰移位,甚至改变物理参数,撬动世界底层逻辑,皆不在话下。
这都是基于其本身借助自己所修之法,对于“真”的理解所能达到的手段,因此有些积年的真果虽尚未凝聚不朽金性,却也能力抗金果,甚至逆伐也并无不可。
而真我便是这样的诠释达到一定阶段,以其自己本身独特的理解方向,或可称之为其所行之道,与他所积攒的法理所纠缠,融合,孕育出来的一个真身,此后便是真正的超脱凡俗,脱胎换骨了。
可以“祂”作称呼,毕竟真我可没有性别。
王沂河当初破开真仙关隘,靠的是那折戟的【鲁阳戈】,这件曾经丈量时间的神器上缠绕着海量的“时间”,以此作为助力王沂河所塑造的真仙道果可以说是上上之品相,古来难寻。
但是品质太好,他想要将其填满,却也是难事,自西昆仑破开关隘之后,他只有在【应在要旨】之内的那一次,颇有进益,除此之外,便是净化那三章秘经之时,也有些效果,却远比不上在【应在要旨】之内那一次,借夭靖之手相助,以《奇想斋妄言录》诠释无乐坊的收获。
此后直到今日,他虽不断地以自己的认知来诠释《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却始终难有成效。
竟像是想以滴水之速填充出一片海来一般,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正因此,他才如此不遗余力地配合“朱先樆”的谋划,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对如今的他能有帮助。
只不过在“朱先樆”若有若无地对他表达出莫名的恨意之后,王沂河就不得不对其心生警惕,更是开始重新审视“朱先樆”的整个计划了。
生怕自己也是这“朱先樆”计划中的一环,乃是其猎物之一,若果真他乐呵呵地参与其中,最后却发现自己也是被收割的一茬韭菜,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但是他始终对“朱先樆”的手段一无所知,总归不可能是摆在明面上的《无法言说》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