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命令,我无法拒绝。”
双眼被黑色绸缎遮住的青年骑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恶。
脑后绸缎的缎带随着同色的发丝在寒风中飞舞,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仿佛是这片雪白中唯一的黑。
这种颜色在斯拉夫实在太过少见,便更显神秘而危险,令人忍不住将视线停驻其上。
他身上的骑士甲胄也和其他骑士有所不同。
骑士重冲锋陷阵,甲胄遍布全身,厚实而威武。
而他的甲胄样式更为贴身且更显轻便,漆黑的铁甲泛着森冷的光泽,看似不重但又能从甲胄摩擦发出的声音听出厚重。
他也并不像其他骑士一般背着骑士长枪,而是腰间配着一把黑色的刀。
刀的模样也十分奇特,又细又直,看上去像是指挥刀但却比指挥刀更为凌厉而大气。
他这一身装备都是隐居于此的一位东方铁匠为了配合他的战斗方式而为他特意打造的。
谁又知道,那把看上去仿佛与重剑一碰就会碎掉的刀,实际上能够削铁如泥。
“可是…”赫尔曼还想再说什么,但可是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是臣,只能听令。
与此同时,辉煌奢华的宫殿之中。
纯白的发丝如瀑般垂落于漆黑的王座之上,华美精致的黑色荆棘王冠戴于头顶,一枚血红色的宝石镶嵌在中央,火彩璀璨。
样貌艳丽却无比威严的君主撑着下巴斜靠在椅背,眉眼慵懒。
任谁见到这位斯拉夫的王只怕都不敢相信,这位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的男人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儿女成群。
“父王。”
高高的阶梯之下,一位样貌同样艳丽如油画,五官深邃立体,哪怕是单膝跪地也优雅异常的青年,恭敬地低垂着头颅。
长长的纯白马尾散于堆叠在身后的暗蓝披风之上,一双与他父亲几乎如出一辙的淡金色凤眸也微垂着看向铺着金红色地毯的地面。
斯拉夫曾被誉为神明的国度,而他们斯拉夫的王族传言乃是神明的后裔,他们那无与伦比的样貌和超脱常人的战力便是证明。
“明日切尔诺就会回到这里,他是我为你选定的契约骑士,所以你不必再筹备骑士选拔了。”
这位高傲且运筹帷幄的斯拉夫之王,也只有在面对自己最为喜爱的次子时,语气才如此缓和。
一身纯白骑士服的青年却蹙起了眉,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王,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父王,我不喜欢切尔诺。”
塔诺夫·伯格的语气依旧平淡,凉薄的眸中没有任何波动,“为何?”
青年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了那宛若一只不祥的黑猫,总是站在角落偷窥自己的瘦弱身影,心中烦闷渐起,“我和他性格不合。”
“你不喜他就无视他,将他带在身边就行,他是你所有兄弟里最值得信任的,他会无条件地守护你。”塔诺夫说这句话的语气并不是在询问,而是一种陈述的语气。
每当这位王者这么说话的时候,也就代表着一件事被下了定论。
青年最终还是仗着父王对自己的宠溺做出了最后的挣扎,“那就让他光明正大地成为骑士选拔的第一名,否则等待他的只会是无尽的流言和挑衅,届时一定会影响到我,我不想被这些琐事困扰。”
塔诺夫闻言却微微勾起了唇角,轻飘飘地回了一个字,“准。”
“谢父王。”青年恭敬地单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而后便恭敬地起身告辞。
在转身的瞬间,青年那双原本还满是情绪的眸子瞬间平静,表情凉薄到再也瞧不见丝毫的情感。
青年踏出王庭的大门,回望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城堡,而后看向一直恭敬等候着自己结果的骑士们,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他眸中的冷漠与凉薄在出来之前早已被谦和覆盖,语气也十分平和,“两日后的骑士选拔,希望你们能为我取得胜利。”
王都最为优秀的骑士们立刻目露坚毅,看向这位未来注定成为王的二殿下,目露狂热。
“Yes,your highness.”他们异口同声。
他们强大美丽的王,绝不能拥有一个私生子出身还拥有一头黑色头发的契约骑士,这是对纯白的亵渎,更是对他们誓死追随的王的亵渎。
然而他们温和的王却还是那么的善良,居然让他们不要去伤害那‘灾厄之子’的性命,他们当然会听从。
把人弄残,应该不算害命吧?
听着同僚们商量着怎么算计那位三殿下,一些真正的骑士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同流合污,而是打算堂堂正正地获胜。
一些自小的就被灌输的思想是很难被去除改变的,尤其是这些自小就接受刻板贵族教育的贵族骑士们。
拥护纯白,厌恶漆黑,早已成为了他们的信条,更是他们的信仰。
许言透过937开的虚拟屏幕看着这一切,目光始终落在这位他的二哥身上。
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人对他的排斥和恶意,只是在想。
如果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是针对‘主角’而且他还一如既往地会和主角产生情感纠葛的话...他岂不是要和自己的二哥...
啧,有点刺激啊。
许言莫名有些兴奋。
不过很可惜,这次他的剧本可不会再围绕‘主角’了。
他终于可以纯粹地求死,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放松一下身心。
想到这里,他被黑色绸缎遮住的血色双眸中泛起了些许嗜血的疯狂。
许言的战兽坐骑是一头银白色的凛风狼王,跑起来又快又稳,身姿矫健,任何地形都能健步如飞。
漆黑的斗篷在身后飞舞,漆黑的骑士骑着巨大的狼王于雪峰林间穿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远处。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片白雪皑皑的林中。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英挺的眉眼间却满是阴郁和戾气,凛冽的风雪无法近身分毫。
他一身黑灰色的正装加风衣,黑色的军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嘎的响声,腰间挂着一柄黑色长剑和一把血红横刀,两把武器被牢牢地绑在一起,剑在外,刀在内。
他的手始终放在那把长剑的剑柄,动作间将那把血色的刀小心护着,仿佛在保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哪怕他知道,这把本命武器只要他活着就几乎无人能够令其损坏,即便破碎也会重新复苏。
但他依旧舍不得。
因为这是那个人留给他的除了‘自由’以外,唯一的东西。
就连与那人的记忆,那人都没有留给他分毫。
若不是他自己一点点将记忆找回,只怕他还稀里糊涂地活着,连挚爱为自己而死献出了一切都不知道。
而如今。
他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那从他眼前逃离的命魂。
他是如此地庆幸当初留了一手,让人将许言的命魂带离了副本。
否则,他恐怕就真正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