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从里屋出来,瞧着沈如菲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无数个日日夜夜。自己做完早课或是晚课,沈如菲就会坐在那里,乖巧地等着自己,说着讨自己欢心的话。
“明天就嫁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都准备好了。”
“我想着,也不必喜妈妈再教你洞房的事吧?”白氏平静地道。
“呵,我一点没猜错,您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挖苦我呀。我本是抱着这是咱们母女最后一面来瞧您的,可显然您与我的想法不一样的。”
“最后一面?是你要死了吗?”白氏抬起眼皮冷冷地瞧她。
沈如菲握紧的双手轻轻放开。她来时想好了,不许哭,一定不能哭,但它还是流了下来。
“彭爵爷的事,你为何不提醒我?”沈如菲走到白氏跟前。
白氏站了起来,迎着沈如菲的目光,“告诉你有用吗?之前没说,是没有必要,别人家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听着做什么。之后不说,是你能改变不嫁去的事实吗?除非你死了,可你能吗?既然一定要嫁,又何必让你有更多烦恼。”
沈如菲哈哈大笑起来,“可你想没想过,若是你提醒我一下,我就会有防备,有了防备自会……”
“自会什么?有了防备又如何?若是真让他瞧上了,除非你自己足够强大,你背后的沈家与白家让他忌惮,他自是不敢伸这个手。不然说什么都没用,彭明不帮忙已是好的了”
沈如菲瞧着白氏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在抖,“彭家请中人去白家提亲,你那样挖苦彭家。转回头却又让我与彭灵交好,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什么心?你好意思问我?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三番五次劝你放弃,可你就是不肯,我不想法子怎么办?”白氏伸出手指着沈如菲,
“你居然来质问我,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不说,还坏了我的大事,你居然来质问我。”
白氏又露出那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沈如菲,“我告诉你,我为你做的已然尽够了,凡是你想的,我哪样没为你争取。就是利用彭家这件事,还是你的主意,出了事你反而来埋怨我,这是什么道理。
“青山寺上的事,我为你安排的明明白白,六爷那里更是派了好手去,只消把沈如蕙弄上彭明的床就结了。既拆散了她与杨轩,又让彭明恶心她,因为彭明一直要娶的是你。你说,这个计谋哪里有问题?”
白氏走近沈如菲,眼里有着狠厉,“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不老实地与沈如蔓呆在一个屋子里等着看热闹,出去做什么了?你若不出去,我不相信彭家人会把你从沈如蔓的屋子里抱出去。她们都是提前吃了放在糕点里的解药的,除了沈如蕙,没人会睡得那样实沉,你说,你大晚上出去做什么了?”
沈如菲慢慢地向后退,用力地摇着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说,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不甘心嫁不成杨轩,就算沈如蕙嫁不成已让你解气,但你还是要与杨轩发生点什么。哈哈 ,只没想到,人家杨轩早早地下山去了。临走又把他要住的房间让给了彭明,不,也许是彭明早就瞧好的了,人家就在那里等你呢。蠢货,蠢货,这都是彭家的计谋,他把你弄回沈如蕙原来的房间,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丙字间都被沈家人包了,能把这件事影响压到最小,人家一开始就是冲着你去的。你不好好想想这些,不想想日后在彭家如何立足,叫彭夫人和那小贱人好看,却来质问我?”
沈如菲猛地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就沉不住气了,你也就这点子本事?我好心教你,你却不肯听,呵。”
“不必姨娘教我,我十六岁了,姨娘教育了我十六年。这十六年里,我从来不知道在母亲怀里撒娇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知道在母亲面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知道生气了受委屈由母亲帮着出头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知道拉着母亲的手让她抚摸我是什么感觉。
“我只知道说错话了是要站起来马上认错的,虽然我不知道哪句说错了。我只知道我就是做得再好也不会得你一句称赞和表扬。我只知道您就算摸了我脸却要马上用帕子狠狠地擦掉。
“我只想在离开沈家的头一天来看看我的母亲,享受一下别人都有的母爱。就算我知道你没有告诉我彭爵爷的事,就算你没向我说过彭家曾经想向我提亲的事,我还是想着,想着……”
沈如菲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她背对着白氏站的笔直,“我怕你我如金氏与沈如萱一样,我怕......我等着你去瞧瞧我,只要你去,我就不在乎,可我没等到。我想你一定有顾虑,那我就来瞧你好了,让你看看我很好,让你不要挂念我,我决定好好去彭家,好好过日子,然后,然后,让你在沈家更有体面,让咱们以后能常常相见......但显然,我错了。既如此,白姨娘,保重了。”
沈如菲说完后掀开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白氏坐在那里看着晃动的门帘,吴婆子瞧着面无表情走出来的沈如菲,跺了跺脚,跑了出去,“三姑娘,三姑娘。”
白氏拿起手中的茶杯狠狠扔了出去,“你不知道,呵呵,因为我是妾,是妾,永远不能让你喊一声母亲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