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是临时搭建的那种,只在左面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糊的厚厚的,几乎不透什么光线,更显得屋里灰暗,好在除了药味,没有其他异味,收拾的也算干净,接了东屋北侧的火炕进来,只够一人躺着,旁边有一个木板支起的架子,上面放着茶杯,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
喜茑听到有人进来,连忙从炕沿上站了起来,眯着眼睛适应着突然而来的明亮。
“这是五姑娘,特意来瞧你,你能有今天,是五姑娘帮你的。”金串首先开口。
显然喜茑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何人带到这里,听得金串这样说,似是思考着什么,然后恍然大悟般地睁大眼睛看着沈如蕙。
沈如蕙看了一眼喜茑,先是吓了一跳,只见喜茑脸上的一道刀疤从左眼下方一直到右嘴角处。然后又转身对金串道:“出去吧,这里太暗了,劳你娘守在外面看着点,咱们快点说。”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待出了矮棚,沈如蕙才看得清楚,那刀疤不是很深,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呈现出酱红色,上面好似还缀着肉粒一样,让人看上去既恐怖又恶心。
“让姑娘受惊了,是被那人划的,刚嫁他的晚上,他发现我不是处子,便……被伤了之后,又不许我去瞧大夫,土法子处理了,就成这个鬼样子了。”喜茑轻轻地没有任何情绪地道,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金串为沈如蕙倒上了茶就要退出去,沈如蕙制止了,她现在对前世金串出卖自己的事是一点也不记恨了。就象她想的那样,前世没有金串也会有银串,铜串,姚氏只不过需要那样一个人罢了。再说,什么事都是相互的,若没有自己做的那些,尤其是在刘家时,自己的确是让金串吃了很多苦头。
所以,有因才有果,她相信以姚氏的性格,金串在前世一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但今世,两人没有再走上老路,而且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她需要金串,无论是金串今后在沈少安房中的位置还是姜勇或是金串娘,她现在是积累人手的最佳时候,所以,她需要与这些人共同应对。
金串对沈如蕙对自己的信任很是惊讶,同时又很感激,忙应声是后站在了沈如蕙旁边。
“我先不问其他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恨金氏吗?”沈如蕙冷着目光道。
“奴婢,奴婢......”喜茑张了张嘴看向沈如蕙刚想回话。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想救个忘恩负义之人。”
沈如蕙看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补丁,但洗的还算干净。一张脸腊黄里泛着青色,头发少的厉害,松松在地脑后挽了一个揪的女人。
沈如蕙回忆着喜茑,她以前是什么样子来着?毕竟十多年了,而那个时候,她对姐妹们和姨娘身边的丫头并不是很关注,有的甚至谁是谁身边服侍的都弄不明白。
她只记得喜茑是金氏身边得力的,是极有体面的,长得在沈府丫头里不是拔尖的,但却很有风情。这风情二字也是自己在嫁了刘昭之后才知道形容女人是什么意思,因为姚氏就是一个非常有风情的女人。
至于前世喜茑被卖,后来如何她是一概不知,她甚至都不记得喜茑是被卖出去的。
沈如蕙在心中苦笑,自己前世落到那个田地其实也是不委屈的。
“奴婢恨她,就算奴婢做了那样的事,可这十多年来,奴婢为她出了多少力,害了多少人,这手上沾了多少血。况且与金公子的事,她连问都不问清楚就......”喜茑说到这里捂着脸抽搐起来。
“好,你恨她,咱们便往下说,我今天时间有限,你的事我没时间听,当然你回头要说给金串听,让她告诉我。我今天只问你,小青当年为何被发卖,我姨娘是如何得罪金氏的?”
“五姑娘怎么知道王姨娘得罪了金氏?”喜茑抬头看这个在她眼中草包一样的姑娘,她不敢相信,这五姑娘是如何想到这一层的。
而且从沈如蕙进得屋来,若不是还是那眉眼,她都要怀疑是两个人了。说话的语气,态度,气场都让人感觉到陌生。以前的五姑娘是混的,是不经逗的,是没有本事却强端着架子的。所以金氏从来不急,用她的话说,“逗着玩嘛,急什么,若是一锤子打死反倒失了乐趣。”
喜茑不敢再细想,恭敬地道:“是因为,金姨娘当年的小产的那个男丁,是王姨娘造成的。”
“你说什么?”沈如蕙站了起来,金串也一脸的不可置信。
“金姨娘当年怀了身孕,二太太带着去青山寺,了空方丈说是男丁,二太太很高兴,金姨娘也高兴的不得了,回来宝贝的厉害,轻易连门都不出。就是六姑娘那段时间都托给大房的张姨娘帮着照看。
“那段时间,白姨娘便邀着王姨娘隔几天便来瞧金氏,金氏虽然不喜却也没有办法,一个院子住着,总不好关上门不叫进。可金氏是打心里瞧不上王姨娘的,王姨娘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怎么的,极喜欢给金氏送吃食,今天是自己做的糕,明天是自己熬的粥。
“金氏自然是不肯吃的,后来白姨娘来的不勤了,倒是王姨娘还是来,而且还日日来。因为金氏怀了身子,二爷也高兴,时不时地也来金氏这里坐坐。而二爷每次来,王姨娘便掐着点端着吃食来,二爷高兴,还赞王姨娘与金氏姐妹情深,自然的,二爷便经常地睡在王姨娘那里。
“原本王姨娘并不得二爷欢喜,五姑娘怕是也知道其中的原因。不怕姑娘笑话,二爷到清雅院里,两三个月都不进王姨娘的屋子。这回可倒好,借着金氏有孕,王姨娘倒多留了二爷好几宿。
“金氏哪里能不恨,大房张氏也经常来瞧她,两人关系也好,便想着对策,只是没让奴婢听着。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天晚上二爷去了王姨娘那里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是拢着衣服走的,自那之后,二爷再也没有去过王姨娘的屋子,王姨娘也没来过金氏这边。
就这样,直到金氏怀胎四个月已坐稳后那年的中秋,虽说金氏感觉自己没什么了,但二太太还是不放心,那年的家宴便没让金氏去瑞雪堂。老夫人赏下了月饼,却是王姨娘拿回来给金氏的。”喜茑说到这里,抬眼去看沈如蕙,沈如蕙绷直了身子,她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