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因为自持官家小姐的身份,不管何时,架子总是端的高高的。
极其周到地迎了沈如蕙进来,说辞也与金氏一样,房里没出人也没进人,照旧例即可。
沈如蕙探寻的目标也不是她,拿了单子后便带着金铃告辞。
临到迈出房门时,白氏轻声道:“五姑娘如今长大了,知道人情世故这很好。你姨娘泉下有知,去的也值了。”
沈如蕙猛然回头,白氏定定地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好一会。
沈如蕙想张嘴询问,白氏接着道:“人各有命,有些路总要自己走,摔了跟头才知道痛的。”
沈如蕙收回刚才的震惊,笑道:“姨娘说的是,人各有命,我命里有三姐姐经常照拂,实是姨娘教导的好。”
白氏没有吱声,只是点头,一脸淡漠的笑。
沈如蕙出了清雅苑,那两位姨娘身边侍候的也把单子拿了出来,金铃一并折好收起来。
“姑娘,咱们去哪?”
“去看看那个叫草儿的。”
“啊?哦,好的。奴婢昨天问过兰婆子,她现在在后角门当差。不若奴婢叫了她来?”
沈如蕙摇了摇头,她想到角门去看看,碰碰运气。
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向着二房通往下人住的后街的角门而去。远远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吃力地拿着一把大扫帚,扫着小径上的落叶。
刚刚下过雨,那叶子粘在地上扫不起来,那人索性蹲了下来一点点地用手清理掉后,再站起身子继续扫。
“草儿。”金铃唤她。
草儿转过身,沈如蕙慢慢地上前,待看清她的眉眼后,手中的帕子轻轻飘落到地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喃喃地道:“金喜?”
草儿看着面前的小姐,满眼含泪,似悲似切地看着自己,慌乱地去看小姐身边的丫头。
金铃也愣住,不解地去看自家姑娘。
“五姑娘,您叫谁呢?”
沈如蕙被金铃一句话唤回思绪,她看着自己的手,想拿帕子擦眼泪,却发现已掉到地上。
金铃连忙把自己的递了过来,草儿也捡起了地上的帕子,不知道是该给金铃还是给沈如蕙。
沈如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真是没想到,前世金喜跟着自己之前居然是这样的境况。那个时候,她被确定为怀恩候世子夫人续弦后,二太太又给她添了两个丫头,一个金凤,一个金喜。
金喜刚到她身边时,规矩并不好,她还找过二太太不想要她,想换个灵利的。但二太太生气她使了那样的手段成为世子夫人,怪她影响了八小姐的名声,给驳了回去。
金喜服侍了自己五年多,一直老实本分,她不如金串机灵,不如金铃稳重,不如金凤周全,却胜在忠心,她是那样的忠心,为了主子,舍了自己的名声,以那样难堪的结束收场。
在金喜出事的那段时间,沈如蕙常常想,若是当时没有金喜替自己顶下来,自己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她到临死前都没弄明白,自己是在六年前因为那件事死去好,还是又熬了六年后依然没逃离那样不堪的死法好?
如今再看金喜,消瘦的历害,腊黄的脸,稀疏的头发,不大的眼睛毫无神采。手里拿着那个帕子惴惴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自己的,九月中的天早晚已经很凉了,她却穿着吊脚的裤子,衣服也是皱皱的,上面落了几个补丁。
沈如蕙鼻子一酸,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角,转过身去,平复了好一会才转回来。
“金铃,回去取一身你穿过的衣服来,再把屋子里的点心拿些过来。”
金铃一愣,随即道:“姑娘,不若奴婢晚些再送过来?”
“没关系,你现在就去,我想和金....草儿聊一会。”
金铃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草儿,狐疑地走开了。
“你在谁手下干活?”沈如蕙问。
“是房妈妈”草儿小声地道。
沈如蕙点头,房妈妈是管着二房那些不在主人院子侍候的所有下人的。她女儿便是二太太身边得力的彩莲,也是二爷的通房丫头,所以这位房妈妈在二房很有体面。
“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的角门?”
“从,从......”草儿认真的回忆着,“好像从二少爷成亲前的几天吧,奴婢记不太准了。”
“后街那些下人平日里上工都是要从这里走吧?”
“嗯,男丁不从这里走,只允许女子。”草儿点头。
沈如蕙听到她说从沈少华成亲的前几便看这角门,十分高兴。那天给自己拿糕点的既然不是院子里的,那一定是从外面进来的。而金喜长的不漂亮,也不会说话,只有一点却是别人不及的,那就是记性特别好,许久的事,别人会忘,她却可以回忆得七七八八。
“那你记不记得,二少爷成亲那天,从这角门里进没进来过不是咱们二房的丫头?”
从这个角门来回换班上工的都有腰牌,常来常往认识的自不必拿出来对看,若是不熟悉或是新来就凭那个腰牌来回走动的。
草儿细细地想着,不大会功夫便道:“那天人多,房妈妈特意交待奴婢要盯仔细了,莫要让那不相干的人进了府。奴婢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小姑娘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