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解?
陈灵川定睛望去,莫非这位衣着华贵道器,模样令人望而生畏的中年男人,便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梦解家家主解元白?也就是二师兄解梦的父亲?
解元白听见陆正青的话,摇摇头,笑道:“我这人从来不爱说笑,事实是否如此,我想你堂堂剑宗圣主不会不知晓。”
张浩平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解家主今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解元白脸上的表情慢慢认真起来,严肃道:“自然是把我那不成气的儿子带回去。”
张浩平转过头,低头望向湖心亭内烂醉如泥的解梦。
解元白也跟着望过去,一抬手,一道水柱自湖中掠起,然后砸在解梦脸上。
张浩平和李清风没有任何动作,毕竟父亲教训儿子乃天经地义之事。
悠悠醒来的解梦,眼前一片茫然,好半天后伸手抹了把脸,然后坐起来发呆。
解元白沉声道:“混账,这便是你所说的终日在外刻苦修行,我看你是自甘堕落吧。”
解梦有些神色尴尬,仍是说道:“喝酒亦是一种修行,您不懂。”
解元白怒极反笑,缩地成寸,两步来到解梦面前,揪起解梦衣领,直接将其丢进了灵气湖内。
李清风犹豫了一下,见身边张浩平摇摇头,李清风便没有开口。
解元白教训完自家儿子,叹了口气,对张浩平说道:“张圣主,按照多年前的约定,我要把解梦接回家去,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必须接管大梦解家,个中缘由,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浩平看了眼湖中的解梦,缓缓道:“我自然知晓,不过怎么想怎么做,还是由解梦自己做决定,若是他不愿回解家,那解家主您今日恐怕要暂时留下喝杯茶了。”
听出张浩平话语后的强硬态度,解元白皱了皱眉。
张浩平望向解元白,平静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知晓解家主迫切想要让大梦圣体传承下去,但世间很多事皆有定数,解家主作为九境,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解元白脸色难看,一只手转动着指间戴着的象征着“大梦解家”的传承扳指。
陈灵川有些担忧。
他觉得解家家主与自家宗主聊天的气氛似乎不是那么融洽,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感觉。
这要真打起来了,解梦难办,他们这些晚辈帮谁也都不好。
张浩平似乎猜出了解元白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这一点解家主应该比我更清楚,若是大梦圣体真能够那么轻易代代相传,你这会儿也不至于困在九境。”
“我无悲剑宗并不阻扰弟子归家,但有些事我还是要跟解家主提前说清楚,解梦是解家圣子,但同时也是我无悲剑宗的弟子,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张浩平说着右手轻轻屈指敲击腰间剑鞘,一柄紫电长剑缓缓掠出一截,而后左手浮现一杯茶盏。
张浩平淡然道:“解梦回归解家,我并不反对,可凡事总要说个你情我愿,解家主的态度若是不像来商讨的,那张某人的剑也只好向解家主讨教一二了。”
解元白气笑道:“这便是你无悲剑宗的待客之道?”
张浩平将手中茶盏推向解元白,笑道:“若是能够与解家主当朋友,那自然是极好的,可要是谈得不愉快,那也没办法。”
解元白恢复神色,沉默片刻后,波澜不惊道:“我非无情之人,不然解梦离不开家……甚至说句难听的言语,若是我想,他这会儿已经与别个圣地圣女结亲。”
张浩平点点头,“我自知解家主是呵护解梦的。”
解元白饮了一小口茶,自顾自说道:“可他享了解家祖辈的余荫,有些责任就逃不掉,即便我是解家家主……也改变不了。”
若仅是作为父亲,解元白自然希望孩子随心自在,可作为解家家主,很多事他也身不由己,非一言堂。
张浩平感慨道:“祖辈余荫,后辈岂能挥霍无度,是这么个道理啊。”
解元白重重呼出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解梦,问道:“我允许你在宗门多逗留几日,与师兄弟道个别,但回家一事,已是定局,你心中要有数。”
解梦躺在湖面之上,任由灵鱼游荡在身边,沉默很久后,最终轻轻回答道:“我知道了。”
解元白叹了口气,朝张浩平说道:“叨扰几日,还望张宗主见谅。”
张浩平伸出一只手,大手一挥,“有请。”
……
得知解梦即将归家,陈灵川忽然觉得山中天地冷清了许多。
又想起在外不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烤鱼吃的四师姐,他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些。
这一天,久未露面的解梦找到陈灵川,丢给他一壶酒。
解梦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壶一壶地喝着酒。
陈灵川不爱喝酒,也不善酒力,但还是舍命陪君子,小酌了那么几口。
解梦沉默许久,然后开口就是打趣:“小师弟,师兄要回家了,本来这酒是想找你三师兄喝的,不过他那蠢货非要惹上七境修士,现在只能勉为其难找你了。”
陈灵川坐在旁边,静静听解梦说自己的心事。
解梦喝着酒,忧愁道:“如果按照你二师兄我的想法,光宗耀祖这事实在太过沉重,压得人肩膀疼,修士嘛,快意自在多好。可惜啊,修士也是人,有些事不干也得干,这一点,小师弟你比我好些,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陈灵川嗯了一声,问道:“二师兄可是要回去继承家业?”
解梦愣了一下,“继承家业?大概是吧,没准再修行个几十年,我那老爹就颐养天年了。”
陈灵川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离别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解梦灌了一口酒,站起身,“小师弟,陪师兄再去送一趟胭脂花,可好?”
陈灵川看了眼心事重重的解梦,说了声好。
他知道,自家三师兄还有心结未解。
解梦看了眼天色,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脚尖一点,落在了扁舟上。
陈灵川也跟着落在扁舟上。
扁舟御风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