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们听他说得郑重,心中难免不安,钱掌柜依稀明白了些什么,帮着劝慰大家:
“既然燕掌柜说是为了大家好,大家就不要再打听了。刚才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几位军爷的态度,显然燕掌柜已经跟他们把误会说开了。
“大家也都看到了,禁军是护着咱们的。只要大家不出去乱说,应当不会有什么麻烦。况且小蛮父子两个也已经离开,说清楚了就好,大家都回吧。”
燕回也随之劝解了一番,让众人放心回去,街坊们才各怀心思地离开了。
关上药铺大门,阿程跟着师父进了里屋。见到小徒依旧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严琛突然笑了:“怎么,这就受不住了?这才哪到哪啊?”
阿程气道:“师父,那个秦志实在太卑鄙了。”
那样卑劣的人,还有人如此忠心地护着他,阿程深感无力。
严琛苦笑:“卑鄙吗?你也看见了,那几个人为了护着他可是费尽了心思的。”
在他们两人眼里,秦志卑劣无耻,阴险狡诈、背信弃义。
可在那些军士眼中,他是体恤下属、战功赫赫的上官。
在天下百姓眼中,他是保家护国的功臣。
在罗霄山庄的人眼里,他是守护家族忍辱负重的孝子贤孙。
“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从无绝对的好坏之分,为师当年行走江湖,有多少人对我感恩戴德,就有多少人对我恨之入骨,都是一样的道理。”
阿程忙道:“师父和他才不一样,师父对付的都是坏人,恨师父的也都是坏人。他们全家都贪婪卑鄙,手段下作,怎么能和师父相比?”
严琛忽然问道:“那你说在兰鑫和周昌眼里,我们又是什么人呢?
“一旦日后太子的事情被捅出来,朝堂必有一番动荡,在他们眼中,我们或许就成了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
阿程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师父的话,半晌后才道:“本就是太子不仁。他们两个现在自己都在暗中算计太子,可怪不得我们。”
“话是这么说,没有我们杀了承恩侯也不会牵扯出后面这些事。各人心里有各人的看法,不必去强求,我们只求问心无愧。”
严琛似是教导徒弟,实际却在提醒自己。
阿程忽然问道:“那师父打算放过秦志吗?”
严琛笑了起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师父从没想过放过罗霄山庄的人,只是不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而已,如今倒是再无顾忌了。
“只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他们便能做出这样随意构陷无辜的事情出来,真的知道我还活着,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手段、连累多少无辜。
“再说了,放过他们,他们会放过我吗?我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况且若是放过他们,日后我何来颜面去面对那百十来号枉死的族人?”
阿程听到师父这样说,瞬间觉得心里一松,胸间一股郁气随风飘散,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她太清楚师父知道真相后掩藏起来的伤心和失望,她害怕师父心软,动摇了复仇的决心,只将仇恨埋在心底,用愧疚折磨自己的余生。
放下了心思的阿程浑身松快,眉开眼笑的对师父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师父尽管吩咐,我的腿已经好了。”
严琛无奈看着徒弟:“眼下什么也不要做,多做多错。合适的时候添把火就行。”
兰鑫离开回春药铺,直接回了镇国公府,他要跟父亲好好商量下。
兰旷那位师父心术不正,不能再让兰旷跟他往来了。
兰鑫满腔怒火回到国公府,没曾想父亲不在府里,兰鑫直想冲到长公主府里去将兰旷狠揍一顿。
可正如他自己所说,兰旷不仅是国公府子嗣,更是皇家血脉,他们国公府也不好越过德容长公主去教训兰旷。
何况燕掌柜提醒过他,不能轻易教训兰旷,免得消息传到秦志耳中。
他倒不怕秦志抓住他什么把柄,他确信小蛮父子绝不可能是细作。
可他依然觉得燕掌柜说得有道理,两个不知所踪的的人,秦志真要给他们扣上个细作的帽子,他们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谁又会去为那对父子辩驳?只会连累更多人而已。
秦志究竟想干什么?
兰鑫默默思索着,属下来报,应天府尹周大人请他去一趟府衙。
周昌急着找他,莫非是沈家有了消息?
兰鑫立即出门,来到府衙见到周昌,果然沈天放也在。
双方见礼后坐下,兰鑫疑惑看向两人。
沈天放看了眼周昌,直接开口:“依着两位大人上次的提点,我们传书给了我祖父,祖父命人将当年参与围杀过严琛的人都查实了一遍,并没有问出什么消息。
“想来也是,若真是他使人去盗取了我家的财宝,后来与我家合谋算计严琛,自然不会将之前的人再找来。
“我祖父估摸着那些人若不是得了他的极大好处,早早隐匿了起来,就是被他灭口了,要找到确实不容易。
“家中传信过来,还在继续寻找,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息。”
兰鑫挑眉,就这些也值当急着把他找过来?
沈天放有些不自在地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们在京里的人也在暗中盯着刘大人,指望着能从他身边人下手发现些线索,或许当年盗宝人已经被他收拢在身边呢?
“只是说来奇怪,我们的人还没找到刘大人有何不妥,却意外发现另有一批人也在暗中盯着他。
“那些人看似都有武功在身,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盯着,始终不知那些人的来路。”
兰鑫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
前些日子,刘启林似是大病了一场,请了太医和许多大医馆的大夫轮番上门诊治。
沈家后来找到一位为他诊治过的老大夫,据他所说刘启林是惊吓忧思过度,导致心绪不宁、患得患失,并无其他病症。
当天夜里,刘启林带了不少人往西城去了,沈家的人又发现了那些盯着他的人也跟了过去,怕被发现远远缀在后面不敢靠近。
没想到刚进西城地界,那些盯着的人似是被刘启林发现了,惊得仓皇逃窜,沈家的人就更不敢跟近了。
刘启林很快就回了府,说来奇怪,自从那日过后,他再未出过府门,那些盯着他的人也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