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鑫出完了主意不再管其他,将具体章程交由三位大人商议后,便告辞离去。
出得应天府衙,兰鑫直接朝镇国公府而去。
这还是承恩侯府出事以来,兰鑫第一次回府,心下也颇觉无奈。
在府衙内出了那样一个主意,不过是体谅了一番应天府的难处,也不想看到无辜之人冤死而已。
至于是否能据此找到刺客,兰鑫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过此举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能对京城的一些隐藏势力或可疑之人摸个底,做到心中有数。
平心而论,兰鑫一点也不想因刘国舅的死而卖力追查刺客。
承恩侯府历来张狂,承恩侯刘宣威手中人命无数,死有余辜。
只是兰鑫万万没想到动静会这般大,居然罕见的封城闭户,举全城之力追查刺客。
太子初立,外家是其最大助力和依仗。
当日惊闻承恩侯被杀,激怒之下,太子连夜求见皇上,恳请皇帝下旨封城追凶。
让兰鑫疑惑的是皇帝的态度。
兰鑫常年随侍君侧,对皇帝还是颇为了解的,皇上对承恩侯府的态度既矛盾又无奈。
与所有帝王一样,皇上也极为忌惮外戚做大,却又往往在拽住了承恩侯府把柄的时候,轻拿轻放。
甚至在不久前册封了太子,更彰显了对承恩侯府的信重。
听到刘宣威死讯时,兰鑫只觉皇帝松了口气,却又蹙眉凝思良久,一番犹豫后,竟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兰鑫回到镇国公府,直朝西边一处偏院而去。
前几日府里也是被搜捡过的,不过久在京城当差的衙差那都是极有眼力见的。
进入高官勋贵府邸不过是叫来府里的管事,询问下府里是否有可疑的下人出入等简单问题,哪敢真的像在普通百姓家那般翻找?
何况搜捡的人中还有禁军军士,镇国公府当真是只走了个过场。
这让兰鑫对那场搜检的效果更添了几分质疑。
兰鑫来到一个小院前,推门而入,果然看见父亲镇国公与师父在廊下饮茶下棋,旁边一个小厮躬身伺候着。
见兰鑫阔步进门,师父智圆先笑了起来:“刚正说到你呢,这就回来了。快来喝杯茶解解乏,去去寒气。”
镇国公没言语,只看着兰鑫轻哼了声,颇有几分不满。
智圆调侃道:“怎样?折腾了这么几天可是抓到了那江洋大盗?”
镇国公也在一旁讥讽道:“满京城都是鸡飞狗跳,自是手到擒来了。”
兰鑫心里发苦,却也知道师父和父亲这是对皇上和承恩侯府极为不满了。
智圆解围道:“这关鑫儿什么事,他有那么大能耐封城?”
随即转移话题道:“承恩侯府的事情究竟如何?细细说来听听?”
兰鑫喝了口茶,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以及心下的那些猜测、疑惑向两位长辈和盘托出。
两位长者渐渐听出了几分兴趣,神色郑重起来。
兰鑫连喝了两杯茶才将事情始末说完,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向师父。
智圆年少时是个孤儿,被少林寺收养,并跟随一位高僧修行。
智圆习武天赋极高,颇有成就,却对佛法毫无兴趣。
加上其性情疏阔洒脱,对寺院的清规戒律极难忍受,因此一直未曾剃度。
待到年长一些便常年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甚是自在。
当年游历到京城时,一番机缘结识了年轻时的镇国公,相互引为至交好友。
待兰鑫十一二岁时,顺理成章地拜了智圆为师,关系更为亲密。
近年来,智圆逐渐厌倦了毫无目的飘泊江湖的日子,便时常赖在徒弟家,与好友喝喝酒下下棋,兴致来了与徒弟拆解几招,倒也惬意。
此时的智圆见徒弟定定地望向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失笑道:
“你以为你师父是神仙?就你提供的这些线索指望我给你找出刺客,哪有那么简单?不过你那主意够缺德的,或许有意外收获。”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连镇国公也忍俊不禁。
兰鑫却正色到:“刺客应是不会超过两人,否则人多眼杂极易被发现。但轻功一定颇为了得。
“且两个出事的地方都使用了迷香,我猜测定是江湖高手所为。师父行走江湖多年,可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智圆凝思道:“使用迷香的手段并不少见,很难界定到何人头上,至于说轻功高手,哪个门派没传下些独门功法?
“武当、昆仑、华山、乃至我少林都有各自的绝技,就是你小子轻功也不差,这又怎么查?
“至于其他的更是无迹可寻,只怕唯有熟悉承恩侯府这一条还能细细盘查。”
镇国公:“圆兄所言甚是,我倒觉得这是仇杀。承恩侯作恶多端,迟早要死在仇人手上,不足为怪。”
智圆若有所思道:“五年前那淮阳知府程德芳可还留有后人?若说谁最恨承恩侯非他后人莫属。不仅惨遭灭门,死后还背负了那等污名,实在令人唏嘘。”
兰鑫摇头道:“不曾听说程德芳留有后人。当年那事草草结案,甚至不曾派人去淮阳查证。程德芳本是独子,据说全家皆死于府衙内。”
镇国公却沉脸对兰鑫道:“若真是程家后人来寻仇,危难之时你当设法助其脱困,万不可让天下人再寒一次心。”
兰鑫连连点头称是。
智圆又道:“保不齐是哪位江湖侠客心有不平,替程德芳全家及淮阳死难的百姓报仇也说不定。就是我,若不是怕连累了国公府,也想出手呢。”
说到这里,智圆两眼放光看着兰鑫道:
“师父好些年不曾遇到这样有趣的事情了,反正闲来无事,我便帮你一把。不过此事需保密,真的发现了刺客我可不会交由你处置。”
兰鑫心底不屑,暗想道:师父哪里是想帮自己,分明是闲得无聊想要在京城刺激一把。
镇国公道:“此事确实还需从承恩侯府入手。那老虔婆和世子刘照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如果能探得其中原委,事情怕是要容易许多。
“对了,还有皇上,也一定知道些内情,才会这般大动干戈地追查刺客。”
说到这里,镇国公忽然顿住,只见智圆眼神游离,神情莫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见镇国公和兰鑫都疑惑地望向自己,智圆回过神来: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若是他还活着,这倒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镇国公和兰鑫同时问道:“是谁?”
智圆沉凝片刻,吐出六个字:“诡面神偷严琛!”
说完不顾镇国公和兰鑫震惊疑惑的神色,一把拽住徒弟的胳膊:
“好徒儿,你务必尽快查清承恩侯府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这事极其要紧。”
镇国公看着神色激动的智圆,十分无奈:“圆兄,那严琛可是已经死去十几年了,你不能见到偷盗的案子便联想到他啊。”
智圆轻叹一声:“也是。我从不觉得那般人物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害死,还曾去他遇害的地方看过。
“那么高的悬崖被人重伤后跌了下去,确实难有生机,可惜了。他如果还活着,不知多少人怕是要日日做噩梦了。”
说完就像被人泼了盆凉水般,情绪瞬间低落。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镇国公府以武起家,代代传承。
镇国公年轻时颇为豪爽,喜好结交江湖侠客,故此对江湖上的传闻逸事颇为了解。
当年严琛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在各地做下多少大案,镇国公也是十分神往的。
严琛被害一事当年曾轰动江湖,兰鑫也已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一直跟随师父习武,常听师父讲起这位前辈的趣事,也曾遗憾无缘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