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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延召拿起筷子,每道菜浅尝即止,唯独羊汤最合他心意,一碗接着一碗。

而卢管营和王差拨很是紧张,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打哆嗦,夹起一小块肉往嘴里抿,即便是王差拨这等浑人,都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咀嚼声,就像个没出阁的大姑娘。

张美这老头颇懂饮食的礼仪和养生之道,从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主人不开口,孙延召三人也只有闷着头吃菜。硕大个厅堂除了张美吃面和孙延召喝汤的声响外,安静的可以听到细针落地的声音。

大约一刻钟张美才吃光了面条,举起大碗,喝了一口清汤,这才用手巾擦了擦嘴,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见主人吃完,孙延召三人也各自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就好像上课的小学生一般,腰板挺的笔直。

张美笑道:“怎么样,我府上厨子的手艺还可以吧,这厨子最初可是东京怀德楼的。就这碗羊汤,几年前我还要喝上几大碗。”

孙延召赞叹道:“确实不同凡响,汤鲜味美,羊肉细腻滑嫩,汤中满是羊肉特有的奶香气,相信应是用的小羊羔子肉,这一碗下去,身子立马热了起来。”

张美捋了捋胡须,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懂吃,与你那吃啥都是一股脑倒进肚里的老爹确实不同。”

“节帅认识我爹?”孙延召惊诧道。

“说不上深交,可还是认识的。”张美说道,“一来我与你爹同朝为官,二来,我祖籍贝州清河县,咱们两家骑马不过半天路程而已。你们定州孙氏了不起,往前数百年,代代都有英雄好汉,老头子我也是佩服的。你也别叫节帅了,听着见外,叫一声伯伯就好。”

孙延召赶紧称是,叫了一声张伯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便宜爹虽然去了,影响却又好像无处不在。如今想想,倒是自己小瞧了自家的姓氏。

张美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了卢管营和王差拨,笑道:“卢有进,我这大侄儿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卢管营连忙站起,拱手道:“节帅说笑,我这贤弟虽年轻,但为人处世老成,平日里没少为我分忧。”

“嗯,那就好,听闻这次剿匪,你家的宅子毁了?”

“确有其事。”卢管营答道,“不过就是一间老宅,早就想重新修缮了。”

说起来,这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孙延召闻言也是有些惭愧,默默的低下了头。

“这帮贼人胆子不小,胆敢进城闹事,明个我便遣人把周边的山寨扫上一遍,也让这帮贼人知道知道,沧州到底是谁说的算。”张美眼睛一立,接着说道:“既如此,你也领着牢城营的兵一起走一趟吧。”

卢管营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躬身施礼,朗声道:“谢节帅。”这出城剿匪的功劳唾手可得,对他来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要说此次也是沾了孙延召的光,不然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他。

“好好干。”张美点点头,说着又把目光转向了王差拨,笑道:“王鹏,老夫认得你。”

王差拨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张美给点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俺这粗人,节帅也知道?”

“哈哈,你可不是粗人,你是有本事的。记得去年咱们横海军军中比试,你们营的弩队让人惊喜连连啊。我特意遣人问过,说是你练的兵。此次剿匪你们弩队又立了大功,虽然动静响了些,可老夫我还是看重结果的。”张美沉吟了片刻,“你治军有方,既有本事,留在牢城营倒是埋没了你,不如去东军领部将一职吧。”

如果说卢管营是天上掉了馅饼,那对王差拨来说,从牢城营去东军当个部将官,统领几百人的队伍,这一遭就是登了天了。

可王差拨却没有谢恩,反而有些犹豫。要说他不动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可他是属犟牛的,认准的事绝不回头。一心念想的还是回到夜枭。

张美见此微微皱眉,心中大大的不悦,认为王差拨不知足,正要开口训斥。突然王差拨侧身一步,跪倒在地,稽首道:“节帅,俺不求当部将,只想回夜枭,求节帅成全。”

一旁的卢管营大惊,万万没想到王差拨胆子这么大,低声呵斥道:“你个犟牛,还不快住嘴。”

张美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是王差拨嫌官职小,可哪成想是想回夜枭。夜枭这只小股队伍是禁军精兵中的精兵,人虽少可号称以一敌百。常年驻扎在沧州以北,刺探军情,与契丹人打游击,深入辽国五京传递情报。可夜枭将士每每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时间长了真能安然无恙回来的却不多。

张美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虽然暗赞王差拨的耿直,可同样不喜欢有人拒绝自己,冷哼一声,把目光转向了孙延召。

“大侄儿,此次你立下大功,待在牢城营大材小用,不如去签书判官厅领一职务吧。留在老头子身边也让人放心。”

孙延召低头瞧了瞧跪地不起的王差拨,回想起自己答应他的事,高声道:“伯伯,我想与王差拨一同奔赴夜枭,为国效力!”

此言一出,张美更是一怔,卢管营同样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王差拨则冲孙延召咧开了大嘴。

但孙延召这般不全是为了王差拨,也是有自身的原因。如今白虹阁悬赏虽撤下,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若还留在清池城,时间久了,他还活着的消息早晚一天是要暴露的。

悬赏再次出现不说,藏在暗处的芙蓉花官也绝不会再给他机会。头悬利剑的滋味可不好受。就像张洛当初说的,最安全的地方恐怕还是军中,他也想同王差拨进夜枭避避风头。

孙延召高声道:“伯伯,您方才还夸赞我沧州孙氏代代都有英雄好汉,可如今到了这一代只剩下我这根独苗,延召戴罪之身,却连北地都不敢闯上一闯,不仅愧对先祖,也愧对自己死去老爹。书中有云,‘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契丹常年犯我大宋边境,欺压宋民,烧杀抢掠,坏事做尽。我孙延召作为一大宋男儿,又怎能坐视不理,请伯伯恩准我前往夜枭,扬我国威,也为定州孙氏正名。”

说罢他单膝跪地,低头不语。不为别的,只因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自己的脸都有些红了。什么“身修而家齐”,什么“家齐而后国治”,不过都是随口胡说。他就是不愿待在沧州清池城罢了。

但其他人哪知他的心思。这一番话不仅惊的卢管营下巴都要掉了,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张美都被唬住了,不由得心中赞叹:到底是定州孙氏,真不怕死啊。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可知夜枭为何?”

听张美问及,孙延召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因他确实不知,王差拨也从没细说过,他一直以为夜枭不过是一支前线守军罢了。

但豪言壮语也说过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硬着头皮,说道:“还请伯伯成全。”

张美叹息一声,紧接着猛击桌面,高声道:“好,定州孙氏到底没有孬种。你放心去便是,等你日后立下功绩,我定会上表官家为你请功。来啊,拿酒来!”

大堂外的门子听到张美呼喊要喝酒,连忙过去,迟疑道:“老爷,您还是别喝了。”

“放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头子我这些年滴酒不沾,活的不痛快,够了,今儿要陪我这侄儿喝一碗,这酒喝定了。你休要阻拦,还不速速拿来。”

一个是主,一个是仆,这门子见劝不住索性也就不管了,被张美呵斥几声就赶紧去酒窖搬酒去了。

门子斟酒,热酒后,端了四碗分与四人。张美带头,一仰而尽。孙延召喝酒从来不怂也跟着一饮而尽。王差拨,卢管营同样陪了一碗。

其实到了张美这个年纪,内心早已平淡如水。可孙延召那一番话还是让他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如今自己这个岁数还努力经略沧州,无非就是等着赵匡胤挥军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可赵普先南后北的大方针下,这一等就是十几年,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燕云十六州,这北方的门户重新回到汉人的手中。

张美冲门子喊道:“上酒坛子!今儿个老夫要喝个痛快。”

这一夜没有人能站着离开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