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时,他们抵达京城。
这时候已经入冬,再往北已经在下雪,他们便在京城租了个小院子暂时落脚,等来年春天再往北走。
既然来了京城,祈安自然得拜见恩师,给沈府递了帖子后,当天沈大人就派了马车将祈安接走,之后更是将人留在家里住着,说是要校考近几年的学问。
京师天寒地冻,寻常的棉衣根本不管用,必须得穿皮子才能抵住酷寒,他们从南方来,一时无法适应,因此除非必要都不出门,每天在家猫冬。
不过在家也不无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暮秋练字,青和画画,祈宁将一路的见闻落于纸上,计划写出人生第一本游记。
遇上天晴,他们也会穿戴严实去集市逛逛,见识一下首善之地的繁华。
有时候一家人也会就路上的某一个见闻展开讨论,表达自己的看法。
在这些讨论中,让暮秋感触最深的是一个妇人杀夫的案子。
他们在途经青兰县时,正好遇到这桩案子在审理,便在当地留了两天,了解这桩案子的始末。
当地一个胡姓女子所嫁之人性情暴戾,一个不如意便打胡氏出气,胡氏被打得流产两次,第二次流产时已经怀孕七个月,孩子出来时已经成型。
胡氏四处求救却无人相帮。
族里说哪家男人不打人,让她忍一忍,并且让她反思,肯定是她哪里做错了才惹得男人生气,以后改正了就不会被打。
娘家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跟娘家已经没有关系。
亲朋友邻说过日子就是这样,总有不顺心的地方,忍忍就过去了。
胡氏就这样被困在夫家被打了五年,后来终有一次在男人动手时,她提刀砍死了男人。
妇人杀夫,放在整个大庆朝都是骇人听闻的消息,青兰县更是因为这桩案子沸反盈天。
但是大家的意见几乎都往一边倒,他们谴责胡氏丧尽天良,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却鲜有人心疼胡氏生前的遭遇。
他们不觉得胡氏被打的五年有多痛苦,纷纷为男人可惜,说他运气不好娶了个疯子,因此丢了性命。
暮秋在得知案子的始末后,不免想起上辈子的遭遇,当时她心情沉重,在得知女人被判秋后处斩后便离开了。
来了京城后,她重提这桩案子,问两个孩子有什么想法。
祈安说有些时候人是靠不住的,得靠制度和律法来拯救自己,惩罚凶徒。
如果朝廷有明文规定,丈夫不可殴打虐待妻子,否则判处监刑,那么丈夫定会收敛。
就算丈夫明知故犯,妻子也有处可伸冤,有律法庇护。
祈宁则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就算有律法庇护,也可能遇到不管事的庸官,所以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若她是胡氏,那她一定打回去,正常情况下打不赢那就搞偷袭,男人总有睡觉的时候,把人绑起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暮秋又问,倘若男人在打了她之后道歉,说自己只是冲动为之,下次一定改呢。
祈宁双手环胸,仰着脑袋不屑道:“那我也道歉,打过之后立刻道歉,看他会不会原谅我咯。
我猜他不会的,所以我一定要将他打服,让他看到我就害怕。”
听到这个答案,暮秋由衷的笑了。
祈宁的棱角看着刺眼,但关键时候,那也是自保的利器。
她抬手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认真道:“祈宁,你这样想就很对,绝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也别信他们在伤害你以后说的任何话。
真正对你好的人,是舍不得伤害你的。”
小姑娘得意晃晃自己的拳头,骄傲道:“娘,我知道,我见过对我好的人是什么样的,我才不会被别人骗。
谁敢骗我,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