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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胡子蹭过面颊有些发痒,她的面颊被嘬着往外抻了一口,嘴里的口水都险些兜不住。

“…爹。”祝影拿袖口擦了擦面颊,抬手扣住了自家热爱老爹的嘴。

“哎,乖囡囡还会见到爹爹还会叫人,真聪明!”一袭皂色窄袖圆领袍的男子目露得意,仿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会喊爹是什么天才儿童般的新奇事:

“我就说当初抓周宴上我家囡囡抓毛笔肯定不是误拿,将来或许会受太后娘娘钦点,去宫里做女官呢!”

虽然科举取士还没有面对女子开放,但是自太后掌权后的这些年,已经陆续钦点了十数名官家女子担任官职了。

但都是各个机构的边缘角色,触碰不到权力的核心不说,也少有世家嫡女愿意去做这明显是和皇帝对着干的苦差。

任职的大都是些有能力有野心、不愿被安排姻缘的世家庶女,也算是削发为尼的较优选了。

至于抓周宴拿了毛笔这回事…就着实是误会了。

她本来是奔着点心去的,但那碟子点心放的有点远,她实在有些爬不动,就随手拿了手边的东西去够。

然后突然就是一阵掌声和欢呼,自家走路都小鸭子似一摇一晃的糯米团子哥哥一溜烟小跑到外面大喊妹妹拿了毛笔。

早早守在外面的小厮就点了提前挂在院门上的炮竹,在一阵噼里啪啦的过大年一样的炮仗声里,眼见着要够到点心的她身体腾空被抱起来了。

那碟点心祝影到现在也没能吃上。她还记得能是被做成小南瓜形状的面糕,上面覆着一层糖霜,连上面撒了几粒芝麻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孩子能打探到的消息有限,但毕竟是和国事军情息息相关的将门之子,平日躺在母亲枕边听她们闲谈也能大致摸清现在的天下局势。

可能这话说得有点满,毕竟朝堂内部的势力还是有些错综复杂的。但只凭她这个将军爹驻守,周遭的那几个小国还是要掂量掂量。

她的兄长资质不错,姐姐也是天资聪颖,若是女官制度能更深入些,两人一应外敌一安内政,她这个任务几乎就是躺平发育。

精于算计的身份干的多了,这种无脑啃家人来横行霸道的纨绔也挺快乐。大不了暗中多为哥哥姐姐铺铺路,高高兴兴上班,快快乐乐摸鱼。

“怎的站在门口不进来?”门前的帘子被掀开,屋里暖烘烘的热气随着掀帘的动作散出来。

平日偏好素装的尹无杳也难得鬓别金饰点染朱红,迈过门槛看见这一行人也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好么生的,把人家举起来做的什么使?快些放下吧,高处风大,莫把我囡囡吹坏了。”

地上的两个小团子欢喜地喊了娘亲,果断松开祝敕的小腿,蹦蹦跳跳地向着兰草气息的夫人扑过去了。

“知道了…我稀罕还不行。”祝影被放下来摁在怀里,斗篷的帽子被扯起来扣在头上揉了揉。祝敕看着媳妇牵了两个小团子先行进屋,才缩缩脖子小声嘀咕:

“只许作娘的稀罕,不许当爹的稀罕。女儿家长大了那还能让爹爹抱,现在抱少了,以后更是没机会了。”

呵,妻管严。祝影不是很想吃这口狗粮,所以她拍了拍傻爹爹的面颊,催促他快些进屋,别把自己冻感冒了。

本来除夕夜,皇帝在宫里设下了宴会要宴请大臣和妃嫔的。只是祝敕惦记着和老婆孩子团聚,自半个月前就打着旧伤复发的幌子告了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就是胡诌八扯,偏偏皇帝还真就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将军的一身旧疾都是保家卫国落下的,本来保家卫国的将军回京遭遇刺杀这事百姓已经很是为其不忿,将军养伤不批假,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流言吐露出来。

毕竟只是除夕的家宴,祝府平日就不怎么死遵着规矩,更别说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了。

坐在主位上的是祝影的奶奶、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步昼书,据说是当年和老将军一起上战场、在后方奇策频出的风云人物。

入了晚年也不和其他世家老太一样整点吃斋念佛的慈悲标配,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出高血压了也要吃,不给就自己拿诰命的月俸偷摸去买。

祝影喜欢这个大马金刀的小老太太。就她看人的眼光来说,这位老顽童一样的倔脾气老太早年去战场奇策频出肯定是有的,但绝不是传闻中那般文文弱弱没见过血,至少敌军肯定是没少杀。

当然,她的喜欢更多还是来自于步老太的带把肘子和金丝蜜枣。

老太因着身体原因不能吃重油重盐,祝影因着身体原因也不能吃重油重盐,一老一小两个病号凑在一起,就组成了偷吃二人组。

那天夏日酷暑晒得人食欲全无,哪怕祝影中午只吃了点银耳羹也没过多久就反胃吐了个干净。

她嫌屋里太闷,就想着去后花园的莲花池树荫下走走。到了池边确实精神了许多,就打发了折枝去拿些点心,坐在水边摆弄着折枝递给她的荷花打发时间。

身后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祝影起初没多在意,只当是野兔野狸窜过。偏偏那声音没完没了,甚至还传来了肉香和吧唧嘴的声音,她就有些忍不了了。

偷吃就算了,还吧唧嘴!是生怕她这个沾不到荤腥的人不馋是吗?

身后的草丛扒开也寻不到路,她长得又矮,修长竹林前的灌木都要比她高半个头,只是当时本就夏天火气大,她非得找到这个偷吃的家伙给点教训,也顾不得枝叶扎人,直奔着声源处摸索过去了。

眼见着只差一层灌木枝杈还没扒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穿过茂密的灌木后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前密后疏的竹林。

虽然还未散去的肉香让她万分确认这人肯定还没走远,但关于竹节虫的不美好回忆让她止住脚步不愿涉足。偏偏此时肩头一沉,她侧目去看,和一节皱皱巴巴的细长树枝对上视线。

她站在原地蹦了蹦,试图把虫子抖下去。结果虫子纹丝不动不说,还往她的脖颈凑了凑。

好,你不走是吧?

那我死。

祝影往后一仰,做好直接倒在地上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