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霖生了孩子,湫霖的孩子夭折了,湫霖要痛死了。
那天她一直在流血,还抱着孩子不肯放手,颜良医士匆匆赶来,和拂言一起从她手里强行抱走了已经没了气息的的孩子。
湫霖崩溃大哭,像是没了幼崽的母兽,拼命的想要挣扎开拂言禁锢她的胳膊:“……把生生还给我……我的生生……”
拂言使劲的把她揽回来,让她贴着自己的脸:“蓁蓁,听我说,你在流血,那么多血,你会死的……”
她一下没了力气,眼神溃散,软绵绵的向后仰了过去。
拂言压下悲痛,惨声安抚着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看到你了的……是我没拉住你……”
湫霖有了些反应,她摸上拂言发湿的眼角,张了张嘴,然后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拂言再也压不住,抱着她放声痛哭。
自从这天起,湫霖几次心脉衰竭,九死一生。
颜良日日都来章回宫,见了湫霖如此也是心如乱麻。今日见了这架势,只觉得再没个好法,怕是就要坏事。
他思量着踱步几圈后,一把拉住了身侧的林椿生:“你叫人快去万疆宫,让少绾把青卫抱过来!”
林椿生心领神会,应了“是”,自己亲回了万疆宫。
青卫被裹在襁褓里,睡得安生不已,颜良着人打开殿门,掐了一把沉睡的青卫。
幼儿嚎嚎大哭的动静一下就惊醒了混混沌沌的湫霖,她眯瞪的厉害:“是……谁在哭……是生生吗……”
拂言握住了她的手,伏倒在她身边无声的落泪。
湫霖听着哭声缓了很久,她把眼神转到拂言身上,转着手腕摸住了他的眼睛:“……我不怪你……你……没错的……”
他偏开头,抽泣的声音明显大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生生,又或许是因为青卫,也有可能是因为拂言,湫霖没有再反复的心肺衰竭,而是慢慢的好了起来。
她冷静的和拂言一起安葬了生生,恢复了从前的温柔,安静风养病,绝口不提生生。
拂言也不提,他总觉得七上八下的,日日只守着湫霖。
有一天夜里,湫霖像往常一样,枕着拂言的胳膊休憩。
“我们和离吧。”她换了个姿势,趴在了拂言心口上与他对视。
拂言大概是没想到,一时连话也说不出了,像那天一样,眼泪不自觉的就落下了,只不过这次有湫霖给他擦泪。
“生生不会怪你的,我也不怪你。”
湫霖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知道的,我们过不去了,”
拂言泪落得更多了,双手摸着湫霖的脸,久久无言。
“我知道了。”
于是。拂言没有纠缠的和离了。
湫霖伤好后,他去了冥界的最南面把守鬼门,湫霖留在清凉台闭居侍奉香火。
他走的那天,湫霖去了城墙,与他远远相望,全当送别。
拂言自那日起再没有回过冥界,湫霖也没去见过拂言。
但南鬼门送来的药材补品从未断过,偶尔夹着拂言的家书,只言片语的不多,湫霖看着挺有趣的。
其实湫霖也没想过拂言会走,而湫霖或许在等,或许也不是等。
颜良原来想把青卫给她养,湫霖没要,他又怕湫霖想不开,干脆把给了她管。
湫霖没拒绝,从章回宫挪到小华行宫开始了忙碌。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谢昭就差点杀穿了魔族昏昏沉睡了过去,这次颜良沉默着没有骂她胡来。
湫霖不便多言,上去扶住了颜良,颜良拍拍她的手,对她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
谢昭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冥界又来了许多的新人,让湫霖不免感叹流年似水。
又是很多年,谢昭醒了,还有了心上人,成婚不久又要做母亲了。
不过很快,混沌复出天地动荡,冥界众人望风而动,谢昭早产产下一女,交与留守小华行宫的湫霖看护。
湫霖抱着酣睡的孩子,手边是拢头星华灯,昼夜不眠。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杀声哀嚎并起,湫霖托着孩子,谨慎的提起了灯靠近门旁。
“是我!”
拂言破门而入,挡住了湫霖快要甩到他脸上的星华灯。
“你不要出来。”拂言布下结界,匆匆抚了一下她的脸,又看看孩子:“也不要怕。”
“我不怕。”湫霖颠了颠乱动的孩子:“你小心。”
两人相别门还没合上,孩子“哇”的一声突然哭了,天边随之炸开了一波又一波的红云。
“这是……”湫霖跟拂言相视一眼,眼中滚落了泪:“是昭昭儿……”
拂言沉默的点了一下头抬,手给她擦了泪。
湫霖撇了一下头,回身进了屋子,抱着孩子来回走着哄了起来。
“湫霖君……湫霖君……”
湫霖回了一下神,看向唤她的侍从:“怎么了?”
侍从恭敬的扶手行礼回话道:“是少君和长虹上仙来了,正在偏殿等您。”
湫霖换了笑颜,脚步都轻快了:“我就来了。”
她许久没见沈荒,今日又正好得空歇息,见了他们很是欢喜。
沈荒顺手按住了湫霖的脉:“我听舅舅说,您近日又有些不好?”
“秋雨带寒,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湫霖掩面咳了几声:“歇几日也就好了。”
齐宣接了热茶奉上:“虽说积年的病不好,湫霖君也该先好好养护,从我们进来,您都咳了好几回了。”
沈荒一搭上湫霖的脉就知道她定是受了寒:“咳疾磨人,我们先前送来的枇杷膏,您该记得吃才是。”
湫霖看他们俩这架势就好笑:“你看你们夫妻俩一左一右的,不像是来看我,像是来审我的。”
齐宣跟着湫霖的话说笑逗乐:“我们本就不常来,湫霖君就当荒荒和我关心则乱,还是全都受用了吧。”
“好好好,我肯定是受用的。”湫霖掐了一下沈荒的脸:“只是难为我们元元了,唱黑脸还得端着脸。”
她这样一说,沈荒也绷不住了,跟着就笑出了声。
三人接着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好笑。
他们本来想看望过湫霖就走的,湫霖有些不舍,留他们吃了饭再住一夜,两人不好推辞,只好答应留了下来。
“谁啊?”湫霖正要休息了,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拂言在外答到:“是我。”
湫霖打开门就看到了半身染血的拂言,她皱了一下眉:“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拂言甩了甩指尖上的血珠:“没干什么,路上遇到一只长角的恶蛟而已。”
湫霖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拂言抬脚跟上,左拐右拐进了她的书房。
他脱了盔甲,任由湫霖给他冲洗伤口,包扎完之后,湫霖拿了新衣给他穿。
拂言没接,拦腰抱住了要走的湫霖。
湫霖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来气,气短又犯了咳嗽:“你快松松手……”
拂言马上就松开了,起来搂着她看了一圈:“怎么咳的那么厉害,又生病了,要吃药吗?”
湫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被你嘞的。”
拂言刚想问为什么还咳,耳边就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他放开了湫霖,抽刀靠近了弄出动静的梨花高柜。
拉开一看,竟然是沈荒和齐宣!
沈荒:“……”看天看地,撇过脸就是不往外看。
齐宣:“……那个……我们可以解释……”
拂言:“……”
湫霖:“……”真是流年不利啊。
湫霖让他们俩赶紧出来,心里好气又好笑:“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沈荒不好意思开口,掐了身边的齐宣一把。
齐宣打了个激灵,头皮麻的厉害:“我们……就是吃点心,听见有人……就……就躲起来了……”
拂言头也疼:“行了,快走吧。”
两人如获大赦,头也不敢回,脚下生风的就走了。
湫霖跟拂言无辜的大眼瞪小眼,忍不住的笑了,到最后笑得肚子抽疼,还是拂言给她揉了好久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