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方便……”
虽然易为春那股情绪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一直关注他的从远捕捉到了，他不想让易为春为难，只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易为春出声打断。
“无妨，他会愿意的。”
易为春说完冲着从远安慰地笑了笑，面上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
因为，当年就是那位孙长老的哥哥，在他母亲性命垂危之际阻拦他求见父亲，就因为父亲一句“闭关期间谁也不能来打扰”。
而那个时候的孙长老同样也在闭关，等到他出关得知此事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自请去看守花木园。
自此，药谷最杰出的炼丹师之一彻底沉寂了下去。
而花木园多了一个默默无闻的灰衣老者。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事情早已说不上谁对谁错。
虽然是孙长老的哥哥一意孤行，但是毕竟有他那位父亲的命令在前，孙长老也认为自己替他哥哥赎罪守了花木园这么多年。
同样，当年那个劫持他的人也一样，苦苦守住的爱人终究是没能留住，最后爱人还是为他犯下的错误亲手了解了自己，希望被点燃又被重重击碎，一夜白头苦守剑冢多年，而现在那人的徒弟又因为护着自己险些丧命，这些往事拉扯到现在早就理不清楚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确定。
他小时候确实有迁怒孙长老的想法，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早就没有记恨孙长老的意思了，毕竟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无关，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他那位父亲也不是没劝过孙长老，他说都没用，他自认为跟孙长老的关系还没那么好。
如今拜托他这一件事情他也能知晓自己的心意，继续自己的炼丹事业，而不是往后都守在花木园里蹉跎一生。
“若是为难，不必勉强自己。”虽然易为春说得轻松，但是从远还是看出了点什么，不放心地嘱咐道。
只不过易为春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假装不满地道，“我知道。不过这点小事可不够赎我易为春的，勉强换条胳膊腿什么的，再攒攒吧。”
听着易为春这番不着调的话语，从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他们三人在院子里聊了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
从远在易为春和云曈催促着他回屋休息的声音中，冲着对面的云昽微微颔首这才依言回了身后的主卧，而屏风之后没有人的卧室里早就亮起了盈盈的光亮。
“生辰快乐。”
从远走到那方光亮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旁边写在一张信笺上硕大的四个字，拿起那张隐隐浮动着暗香的桃花笺，这才发现这下面还有几行行云流水的小字。
“听说，花灯顺着地上的长河是要流到天上去的，往年我有什么想说的话，或者想许的愿望都会在长河里放上一盏花灯。不过，今年就把这次机会让给你了。”
虽然没有署名，但是也不难猜。
将这张信笺妥帖收好，从远这才看到信笺下面那盏惟妙惟肖的花灯，跟之前她在长河里放的莲花灯同样精巧，只不过这次的花灯是榴花灯，橙红的花瓣褶皱自然舒展，有盈盈的光亮透过这轻薄的花瓣照在中间的花蕊上，沁着温暖的橙黄色，跟他记忆中开了十几年的那些榴花一样美丽。
一手捧起桌上不过巴掌大的榴花灯，从远一打开房门就看见站在庭院中央眉眼带笑的云曈。
她今日也穿着橙红色的衣衫，腰间只以一根绿色的编绳松松系着，如云的发鬓上带着几个小巧的榴花点缀，发带也是选了青翠欲滴的墨绿色，跟身后原出处的石榴树相得益彰，在朦朦月光的照耀下，就仿佛是院中的石榴树化出了人形。
如今月下只她一人，仿佛与初次见面的场景重叠，也就是这个时候从远才发现，眼前的云曈已经长高了许多，身长随着时间抽条，属于少女的曲线也更加明朗，不过比起一开始见面时的肆意骄纵，周身又多了些沉稳，那是历经无数风波后沉淀下来的东西。
只能说，时间终究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利器。
不管是好是坏，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时间总在催促着他们往前走，打磨着所有人的性格和棱角。
看着从远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不动，云曈上下看了看自己周身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上前两步隔着衣袖拉住了从远的手腕，带着他走边悄声说道，“走吧。”
“去哪儿？”还没有回过神的从远不明所以地反问道，但是身体却下意识地跟上了云曈的步子，任由自己被她拉着往前走。
“当然是去长河放花灯啊。”云曈回答的理所当然，说话间半个身子探出院门望了望周边的动静，这才做贼似的带着从远悄悄溜了出去。
……
长河源于北朔国境内的绵绵雪山，流经西齐国北部拐了个弯穿过青云宗的辖下，然后流经南漓国汇入隶属东临国的那片落日森林。
而穿过青云宗辖下的那段长河正好距离路州城不远，最近的不过十里的路程。
等到云曈轻车熟路地带着从远在一处风景秀丽的长河边停下脚步的时候，半空中的月亮已经高高悬于头顶，在水面上洒下细碎的银光。
“快放花灯吧，放的时候别忘了在心里偷偷许愿。”看了一眼周围比白日里又多出一番韵味的景象，云曈这才迫不及待着催促着从远过去。
这个地方可是她在来到路州城之后早早就考察好的，真是不枉她租下玉阁主的那几匹天马，这样才有时间赶在从远之前到达路州城早早做好准备。
不过，就是来得太早了，提前了小半个月的功夫。
胳膊被云曈往前推了推，从远这才悄悄撤去了一路上护在花灯周围的屏障，顺着云曈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不过并没有依言而行，而是侧眸看向云曈轻声问道，“你信这个？”
闻言，云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坚定地望了回来，囔声道，“心诚则灵嘛。”
其实云曈没有说的是，因为父亲偏心的缘故，所以每次她受了寿命委屈或者有什么话想跟母亲说的时候都会在长河里放一盏花灯，后来即便是长大了也还保留着放花灯的习惯，只不过都选在了每年母亲忌日的那天。
因为她的父亲不让她进祠堂祭拜。
不过，以后她可能不需要了。
“也是。”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从远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上的精美花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