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维利点开祂与「智识」星神的对话框。
聊天界面上,仍显示着祂上次问出的、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阿基维利颇有耐心地、再次复制问题,发送给对方。
祂左等右等,迟迟没有收到消息。
阿基维利忍不住叹气。
看来,星神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把希望寄托给祂的朋友们了。
阿基维利曾经听过一个理论,世界上任意两个人,平均只需五个中间人,就能建立起联系。
祂的友人遍布星海,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位「智识」令使吗?
阿基维利在社交平台上发文,并屏蔽自己的挚友,没一会儿,通讯列表出现了新的好友。
祂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方发来一个名字——赞达尔·壹·桑原。
阿基维利先是茫然,随后很快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出自赞达尔之手的星体计算机,正是「智识」星神。
这样的天才……想必只有星神能说动他吧。
阿基维利兴高采烈地找上「智识」星神。
看来,对方真是位面冷心热的好星神啊!
祂热情地向「智识」星神表达谢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帮了自己,却还是表现得很冷淡,期间只回了一个省略号。
阿基维利没有在意,祂找上赞达尔,隐瞒了挚友的真实身份,将祂观察到的部分情况告诉对方。
似乎挚友的情况格外严重,就连「天才俱乐部」第一席赞达尔,也犯了难。
【赞达尔:???】
【赞达尔:怎么会这样?】
很快,对方又撤回了这两条消息。
阿基维利盯着聊天界面上的“正在输入”,等了好半天,赞达尔终于发来消息。
【赞达尔: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从不在人前表露?】
阿基维利忍不住“哇”了一声。
不愧是创造出星神的天才,说得可真准啊!
祂不再犹豫,把自己观察所得出的结论全部告诉赞达尔。
一神一人聊了一阵,最终做出总结。
祂的挚友习惯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从不提出自己的需求。
与旁人来往时,边界感很强,就连维持的人际关系也只停留于表面,并不会谈论更深层的话题。
对方并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当与人拉近距离时,会下意识感到抵触,并回避对方。
【赞达尔:通过心理侧写,这类人很难向旁人交付信任,习惯用过去的痛苦预判未来,对自己和他人都格外苛刻】
阿基维利虚心求教。
【赞达尔先生,可以问一下成因吗】
【作为友人,我又该如何做呢?】
【赞达尔:大部分人是因为原生家庭,小部分人是后天形成】
阿基维利陷入沉思。
挚友没提过他的家人啊。
正想着,对方又发来消息。
【赞达尔:你的友人属于后者,受到后天环境影响,看来他之前待的地方,对他来说……很压抑】
阿基维利挠了挠头。
赞达尔是怎么推断出来的?这难道就是天才吗?光凭只言片语就能推导出真相?
【赞达尔:我知道很多种治疗的方法,但是需要他配合我,例如允许自己有情绪,感知自己的真实情绪】
【赞达尔:你认为他能配合就医吗?能做到以上这几点吗?】
阿基维利:“……”
姑且不说挚友愿不愿意就医,光说情绪就根本不可能啊!
【赞达尔:外人帮不了他,他也不需要依靠社交关系来获得满足,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一旦越过他心里的那条界线,他都会感到抵触,并和对方拉开距离】
【赞达尔:你能做的,就是给他留下独处的空间,适当保持距离,并准备好镇静剂,如遇特殊情况,打一针,把他送到我这里进行治疗】
阿基维利目瞪口呆。
挚友啊!你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强制送医的地步了吗?!
星神自动忽略了赞达尔的提议,和对方发来的星球坐标。
祂并不了解这位天才,怎么能放心把挚友交给对方医治呢?
看来,要和挚友的下属保持联系啊。
除了镇静剂外,赞达尔又列出了几种仙舟特有的药材,说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挚友的病情。
【赞达尔:考虑到他未必会配合治疗,你用热水冲泡,也能起到消除疲劳、镇静安神的效果】
阿基维利匆匆结束与赞达尔的对话,找上挚友的下属,观良。
对方效率极高,没过多久就给出了回复。
观良表示,药材和用量没有任何问题,一小时后便会有人将药材制成茶包送过来。
阿基维利松了口气。
如这位天才所说,祂能做的并不多。
接下来……祂得在下次列车补给物资时,购置镇静剂了。
星神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至观景车厢出现各式各样的气球,某处堆满了礼品盒,祂这才意识到,今天是祂的生日。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阿基维利拆开了一件又一件礼物,无名客依次说起自己挑选礼物时的心路历程。
直至阿基维利拿起某个礼品袋时,巴克科斯凑了过来。
祂心下了然。
这是挚友为祂准备的礼物。
巴克科斯蠢蠢欲动,伸出手想要替阿基维利打开礼盒。
阿基维利笑着拍开对方的手,祂先是拿起放在袋子中的西洋剑,放在身侧的沙发上,接着放缓动作,轻轻打开礼盒。
最上方是一张手写卡片。
【愿你和你的无名客们,能永远行走于「欢愉」的命途之上。——Eric】
巴克科斯身形一顿。
阿基维利拿起卡片,下方是一顶黑色的、带有宽大帽檐的帽子。
星神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低头一看。
礼盒中还放着一套中世纪船长服。
在人类尚未踏入星海时,他们驾驶船只,在暗流涌动、随时可能丧命的大海上航行。
人们前赴后继、乘风破浪,终于发现了新大陆。
从某种程度上,无名客就是星海中的船员啊。
阿基维利看向羡鱼,语气浮夸地调侃道:
“明明星海中最厉害的船长就在我眼前啊——”
“能获得你的认可……我真是太荣幸了,不、分明是受宠若惊啊!”
羡鱼险些笑出声。
阿基维利这番话……没毛病。
仙舟怎么不算是船呢?
阿基维利收好装着船长服的礼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埃里克,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星神依次拆开了收到的所有礼物,向无名客表达谢意。
在帕姆推来生日蛋糕,催促阿基维利许愿时,星神手执西洋剑,抬腿踩在了沙发上。
帕姆发出尖锐爆鸣声:“不要踩在沙发上啊——”
阿基维利一低头,沙发上赫然留下了两个脚印。
祂表情尴尬:“抱歉啦,列车长,只此一次,好不好?”
星神哄好列车长,再抬眼,无名客们皆是要笑不笑地看着祂。
阿基维利只当没看见,祂一本正经地高举西洋剑,用宛如歌剧演员般的腔调,对众人说:
“我的信徒啊,不,现在该说,我的船员们啊——”
“在未来,继续见证我胜利的时刻吧——”
无名客无奈笑笑。
还能怎么办呢?摊上这么一个跳脱、幼稚的星神……除了哄着,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谁也没拆台,十分配合地附和着。
羡鱼微笑着为挚友鼓掌,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巴克科斯凑了过来,小声道:“埃里克叔叔,明天是我的生日哦~”
羡鱼听到叔叔二字,被膈应得不轻。
他没有理会,直视着闭眼许愿的阿基维利。
羡鱼哪儿能不知道阿哈的打算?无非是想收到礼物。
阿哈霍霍了他不少好酒,如今竟然还有脸向他要礼物?
羡鱼保持微笑:“巧了,明天也是我的生日。”
巴克科斯神色讪讪:“那不如,这一次我们谁也不送谁?扯平了?”
羡鱼继续微笑:“我怎么会让小辈失望呢?安心,我一定会给你准备一份终生难忘的礼物。”
巴克科斯将信将疑。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毕竟等到明天,他就能看到礼物了啊!
第二天,巴克科斯收到了一个礼品袋。
从包装上看,是扬名星海的高奢品牌。
巴克科斯回到房间后,兴致勃勃地从礼品袋中拿出礼盒。
他拆开丝带,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放着满满的纸质填充物。
巴克科斯翻找一通,总算找出一张纸条。
他定睛一看,是一张欠条。
巴克科斯:“……”
过分!太过分了!谁家好人给小孩子写一百亿巡镝的欠条啊!
等等,埃里克不是好人啊,那没事……没事才怪呢!
巴克科斯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敲响埃里克的房门。
对方很快开了门。
这一次,埃里克又在和人通讯。
只是表情看起来更加温和。
巴克科斯见过对方最多的表情,就是脸上没有表情、眼中没有任何欲求,好似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分出一个眼神。
此刻,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语调轻快地和对面的人说:“我看到你们的捷报了,偶尔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消息,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发出一声轻笑。
“那十几颗星球,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嗯……真是一份特殊的礼物。”
羡鱼想,这算是什么?幸福的负担?
“你的礼物……等你回去,你就能看到了。”
“先说好,价格比不上星球贵重哦?”
“是几套珠宝,还有几件衣服。”
“如果你喜欢的话,私下穿一穿就好。”
“如果是出席正式场合,不要穿、也不要戴能预估出价格的衣服和配饰。”
华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她聊起了明年的怀恩节。
年会每隔十年举办一次,明年除了年会外,还是她的二十岁生日,是她的成人礼。
至于从学宫毕业时、与同学一同举办的成人礼?谁也没当回事。
羡鱼陷入沉默。
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羡鱼紧接着补充道:
“那时,我可能会和阿基维利待在一起。”
“你知道的,仙舟和其他星球有时差,我也不确定那天是否能挤出时间。”
华习惯了监护人搞她心态,听过这番话,纵使心中有再多想法,她也无法直白地说出口。
她想,那不只是怀恩节,不只是年会,也是我的成人礼。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一阵,华只说:“那天是年会。”
羡鱼没把话说死。
“好,我尽量留出时间参加,你有什么想要的?”
华顿了顿,说:“我确实有一件想要的礼物,我说了,你会给吗?”
“那是自然。”羡鱼语气郑重,给出承诺,“华,你想要的,都会有。”
华回道:“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她心下松了口气。
在暂代仙舟元帅的一年里,华理解了监护人的想法。
怪不得对方会病急乱投医。
怪不得在大街上一碰上她,就立马敲定了继承人的人选。
工作量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要是再忙点,她可能就过上一个月写三十封遗书的日子了。
好在监护人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想必对方会在那一天,答应自己提出的所有要求。
既然如此,总能拿到「羽渡尘」了吧?
两人结束对话,挂断通讯。
羡鱼收起玉兆。
巴克科斯神色哀怨,抖了抖手里的欠条。
“埃里克好偏心哦。”
羡鱼轻笑一声。
“怎么会呢?你和她是不同的。”
“有一个地方,我只想带你和阿基维利去。”
羡鱼信任阿基维利,却不信任阿哈。
但如果阿哈有用,他也不介意带上这个不稳定因素。
当然,要是阿哈想作妖,死前顺手来一刀就行了。
巴克科斯表情微变。
他隐隐猜到了答案,却还是轻声向眼前人求证:“是什么地方?”
羡鱼想了想,斟酌着措辞:“怎么说呢?算是能探究世界本质的地方?”
巴克科斯不说话了。
他久久注视着羡鱼,在气氛几近凝滞时,他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以哦,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