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映着二人身影,房中安静无声,小棠低垂的双眸逐渐黯然,片刻又逐渐恢复神采,“多谢娘娘关心,蛊毒,至今并未发作过。”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对太后说了谎话,不知她有没有看出来,但她并没有揭穿他。
“你当真能够容忍,皇上身旁有别人?”太后问。
小棠一笑,有些苦涩,“皇上待我好,但我自己不能忘了身份,娘娘养我长大,不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成为皇上阻碍的……”稍顿语气,他缓了缓情绪,低声道:“现在,我已经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了。”
太后眼底有道不明的情绪,冷漠之中多了几分怜悯,她对小棠道:“你醒来时,我该让你走的。”
那时逼他离开,的确显得太过绝情,可这世间再真挚的感情,也经不起深宫的消磨,年轻的人不懂,也不会信,总要等到香消玉殒,才知所谓真情,毫无意义。
“是我太贪心了。”小棠道,“我舍不得。”
该退场的时候不肯退场,贪恋一时一刻的温柔,那么,什么样的代价,都得承受着。
“恨我吗?棠儿。”太后问。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包括喜欢段景忱这件事,都是她一手教导的。
他是一只被驯化成功的动物,除了执行主人的命令,不知道还要为了什么活着。
悲哀到,连自由都未曾渴望过。
他走不了的,因为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做,才能不喜欢忱哥哥。
……
段景忱的车马在戌时回到了皇宫,天色晚了,他着急回坤宁宫,今日没再安排其他的事情。
一进院子,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心下生着疑惑,他迈着大步进了堂中。
晚膳已经热了几遍了,小棠坐在桌案边,原本是平静的一张脸,见他进来了,立刻舒展了笑颜,起身唤人:“皇上。”
袁盛榕和乐安站在旁侧,低垂着脑袋,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段景忱静静观察着屋子里的人,没有说什么,走到小棠面前,将他搂进怀中,第一句便是轻声解释:“说话耽搁了一会,回来晚了。”
小棠的笑容僵了一瞬,无人察觉,而后又笑得灿然,“不晚的,菜要凉了,皇上快用膳吧。”
“嗯。”
二人并身坐下,乐安和袁盛榕上前,将餐器的盖子一一打开,都伺候好了之后退身出去,关上了门。
小棠夹了根青菜送到段景忱碗中,段景忱细盯着他的脸,没看出什么异样,默不作声地将菜送进了口中。
他不高兴了,他那笑是演的。
一口菜吃完,小棠又夹了块虾仁送过去。
还未搁到碗里,段景忱抬手将他腕子握住了。
两人对上了双眼,段景忱目光有些严肃,审视着小棠,似是要将他心里想什么都看穿。
须臾,脸上的柔情慢慢恢复,他带着小棠的手送到自己嘴边,咬着筷子尖,将他夹的虾仁吃下了。
小棠垂下眼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说话:“今日吊唁丞相大人,可还顺利?”
段景忱点头,“嗯。”
“见到,姜小姐了么?”
段景忱停顿片刻,将脸上的疑惑藏起,淡淡回答:“嗯。”
“都说了什么呀?”
段景忱轻吐气息,缓声回答:“她说,当年她父亲,乃是受皇后威胁,才不得已倒戈了太子,与我断绝关系,并非本意。”
小棠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段景忱继续道:“她说,这些年,老师心中,对我一直有亏欠。”
小棠点点头,道:“丞相虽是名义上的太子太傅,却也的确没做过有损皇上的事情。”
“是。”这一点段景忱不否认。
“斯人已矣,皇上也该释怀了。”小棠收回手腕,继续给他夹菜。
这回夹过来的,段景忱只看了一眼,没有吃,把筷子放下了。
小棠不解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段景忱盯着他的脸,道:“累了,想早些休息。”
“那……”他也放下了筷子,“先去沐浴吧,暖池都备好了。”
“好。”段景忱握住他的手,“陪我一起。”
“我……”
不由分说,段景忱握着他的手腕像给他扣了一道枷锁,拉着他一同出去了。
不是说累了吗?
温热的池水中,小棠被按在池边,吻得快喘不过气了。
分明是故意的,过分暧昧的动作,段景忱一次次将他撩拨到失智,又不肯给他痛快,起起伏伏的折磨,一直到他主动交代点什么。
“太后娘娘……方才来过……”
衣衫没有褪尽,剩下薄薄的一层贴在身上,已经被水浸透了,小棠热得难受,挣扎着,把不讲道理的吻推开了。
段景忱垂眸看着他,等他继续说话。
小棠不肯与他对视,发丝沾在胸膛上,睫毛一缕一缕的,对他道:“下月十五,太后要去灵台寺为皇上祈福,想绣一幅九尺高的瑞相图,让我代她去绣局,将此事告知宫中绣娘……”
段景忱伸手,将他脖颈上沾湿的发丝拨弄开,轻声问:“母后来,就为这件事?”
“嗯……”小棠轻轻点了一下头。
段景忱信不信他不清楚,但是没有追问,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水花溅起,小棠攀住了他肩膀。
“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就行了。”段景忱道。
“替皇上祈福,不是小事。”
“怕你累到。”
小棠摇摇头,主动亲了过去,断断续续,呢喃细语:“忱哥哥,明天,你搬回乾清宫去吧……”
段景忱仰着下巴,迎着他的亲吻,听到他的话并没有不高兴,黏腻询问:“才几天,烦我了?”
灼热的气息中,小棠竟坦荡承认:“嗯。”
段景忱无奈地笑,将他放在水池边,搂着腰盯着他瞧,“早看出来了,你对朕,根本不是真心。”
小棠眼尾被热气熏得泛红,说话的声音哑丝丝的,像喝醉了似的,“那怎么办,皇上要砍我的脑袋吗?”
“你怕掉脑袋么?”
“怕啊,我胆子最小了……”
“你胆子小?”
“忱哥哥……”小棠燥得难受,没心情再拉扯,用腿在水下勾他,“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