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的,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大队长立刻沉下脸,哪怕知道沉老三媳妇这番话不怀好意,有挑拨嫌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姥姥当着众人的面狮子大张口,完全不顾及他的颜面。
明明他这也算是偏帮了许家,他们还不知足,渴求更多。
也不看看,自己占不占理?
真要论对错,沉家孩子只是防卫过当,挨打都是大宝这孩子自找的。
许家人是血脉亲人,他这个外孙就不是了吗?
叫他处事不公,次次都这样,没人领情吧?活该。
白茯苓勾起唇角,欣赏大队长丰富多彩的脸色。
王建设每次想放弃他们时,都会回想起老娘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娘家的画面。
可问题是他姥家,就没个能顶事的男人。全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是拖他后腿的存在。
看看这些人,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他真想掀桌子,不想管许家这一摊子烂事,还有总是给他找麻烦的小姨,一个都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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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孙黄花漫天要价,众人脸色一变。
哄抬物价?这可不行。
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
许家这群泼妇懒汉,从沉家讹到钱发现商机,以后天天让孩子出门挨揍,谁家赔得起钱?
辛辛苦苦在地里干活,累的精疲力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来的钱用来还债,相当于全家给他家打白工。
当初大家在地主手下当佃户,都没那么辛苦。
不是谁家里都有一个拿工资的人,付得起这么高昂的打架代价。
就算许家人没有这种想法,有了许家这个成功案例,其他人会不会心动?
自己都心动,遑论别人?
所以绝不能开这个先河,沉老三媳妇答应,她们也不能同意。
看着许家人贪婪的面孔,现场的大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他们:“孙婆子,你心和屁眼一样黑,你还要什么医药费?多浪费口水,直接去抢钱好了,谁家有钱抢谁家的。”
“当什么农民,干什么活儿?你去做土匪强盗,一定能凭实力,混成乌龙寨二当家。”
“就是,卢大娘说的对,30块你养猪呢,养猪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你看你家几个男人,长的膘肥体壮。远看像个人,近看像头猪,称斤掂量不值钱。大队里就属他们营养足,哪里需要再补。”
“每天一杯奶,地主婆都没你家日子奢侈。”
“还要两丈布,你哪是给大宝做衣服。你怕是给你相好做衣服吧?小孩哪用得着两丈布。”
……
大娘们的嘴巴,都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唇枪舌战中,锻炼出来的。
嘴巴又毒又快,气的孙黄花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撅过去。
苗青草见了,赶紧带着孩子上前给婆婆顺气。
孙黄花推开她,暴跳如雷:“放你娘的狗屁,我要撕了你的烂嘴,你他娘的才出去偷人。”
白茯苓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她接受良好。
说到底,大队里的人就是自私。
不涉及自身利益,他们就是嫌事不够大的看客,当事情损害自身利益时,他们就是大义凛然的判官。
如果许家人,知道自己嚎一嗓子,叫来的不是帮手,而是批判他们,让他们陷入困境的对手,他们一定不会把这些人吸引来。
白茯苓嘲讽一笑,笑容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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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支书回来了。”外面有人,大声呼喊。
许多人和韩国强打招呼,显而易见他在村里很受尊重。
很快有人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走进院子的男人身材中等,标准的国字脸,四十来岁,脸上有些许褶皱,显然没少操心村里的大小事。
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衣服熨得很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一看就是极为讲究的人。
韩国强进院子第一时间,观察了一下沉家院子,没发现异常,悬着的心落地,又问搭档,“建设,听说出了人命?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王建设满脸尴尬,最终还是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国强皱了下眉,脸色有些严肃,觉得他有点太惯着许家人。
不管是真是假,动不动把出人命挂在嘴边,传出去大河生产大队,在其他大队面前哪里抬得起头?
其他人才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只信奉无风不起浪。大队没出人命,也能说成出了人命。
苗青草狠狠地瞪了一眼白茯苓,有点害怕他的大黑脸,硬着头皮说:“韩书记,你来的正好,快给我们做主,你看看我家孩子这脸,找她要医药费、营养费不过分吧?”
许前想跑,没能跑掉,闭着眼默默流泪,生无可恋地给大家展示自己的脸。
韩国强没有理会她,许家人就是大河生产大队最大的毒瘤,实在让他喜欢不起来。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许家男人占了一半。
奸懒馋滑坏,阴损毒辣狠,许家女人占齐全了。
如果不是王建设护着,他早收拾这一家人了。
韩国强看向另一个当事人:“白茯苓,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说说你不愿意赔礼道歉的理由。”
韩书记不会徇私偏向,跟大队长不一样。
白茯苓没再隐瞒,如实相告:“我闺女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养好,许大宝就来欺负人。”
“我闺女虽然打了他,但也受到了惊吓。现在还在炕上躺着,烧得全身滚烫,需要我儿子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们没有上门闹,我还在里面照顾人,哪会在这看人发癫。”
“我不把许大宝,打得跟我闺女一样,惊吓发烧都算我善良,还想要我赔礼道歉?他们许家人长得磕碜,想得怪美。”
“韩书记,我现在只想要他们赔偿我闺女。你也知道小孩发烧有多惊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发热了,你不信可以去问李大夫。”
“我家乐乐就算不烧了,身体也会有亏损。以后肯定得花大功夫调养,我只要他们60块钱,一点儿都不过分,别的我都不要。”
马秀芬扶着男人站起来,听到她这话,怒不可遏道:“你怎么不去抢!谁知道是真是假,你少诬赖人。”
白茯苓不至于用这种事来开玩笑,整个大队里就沉老三夫妻,是不掺私心地疼爱孩子。
韩国强信了,发没发烧,一看便知,询问道:“建设是怎么处理的?”
“……”王建设心下一凉,都不敢抬头看书记的脸色,满脸尴尬,对白茯苓说话,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埋怨,“你怎么不跟我说?”
白茯苓神色讥诮,没有搭理他。说了也没用,浪费口舌。
“大队长让茯苓给许家赔药钱,意思意思,不能太少。”
有人掐着嗓子说了一声。
”我只让她表示一下歉意,没有说给多少。”
王建设脸色阴沉,扫视一圈没找到说话的人,向韩书记解释。
韩国强深深看了大队长一眼,给他留足了颜面,没有当面说他,“……就按茯苓说的做,许家赔60块钱给沉乐看病养身体,三天内没赔钱,就从许家工分里扣。”
“我不同意,凭什么?”
“建设,你说句话啊!”
许家人纷纷急疯了,这怎么成了他们家要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