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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路,王公馆,

客厅内。

王绍华拿着父亲给他从国外购买的画笔,整个人趴在茶几上画着画,正画的兴起。

却听屋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然后便见父亲王夔怒气冲冲的朝着他走来,他正疑惑着父亲为何不在马场反而回家了,耳朵传来一阵刺痛。

“爸,你干嘛揪我耳朵,好痛,妈,你救我……”

力道之大痛的他哇哇直叫,不明白自己乖乖的画个画也能挨父亲的打?立时便叫嚷了起来。

“你个兔崽子,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是吗?好端端的你做什么要去招惹人家陈少爷?不管他是外室所生还是正室所生的,他都是陈家的少爷,又岂是你能胡言的?”

王夔恨铁不成钢的冲着儿子咆哮着,心想着这小子真是被他惯坏了,以至于他还以为他老爸是有多手眼通天呢?

其实,他老爸也只是一个替人打工的普通人而已,老板看中他带着他发了点点小财,跟老板的身家和身世比起来,压根就不够看。

……

“诶呦呦,你放手,你放手,王夔,你是疯了吗?这是咱儿子,不是外人,你这么用力的揪他耳朵干嘛?”

贵夫人一听儿子凄厉的哭喊声,忙从楼上化妆间走了下来,随手一把掸开王夔的手柳眉倒竖道。

“倪妙妙,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老公我啊只是马场区区一经理,并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我要知道你们母子俩,给我闯下这么大祸,我就不接你们来上海了,现在好了,老板知道了,把我好一顿训,我他妈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你们满意了?”

王夔越说越火大,一把扯了扯领带,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绍华他道过歉了呀,陈少爷也原谅了,这怎么还揪着不放呀?这还是大老板呢,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吧,也不知道他这买卖是怎么做起来的?”

倪妙妙不仅不怕,仍是那一副无所谓的面孔,话音刚落,紧接而来的便是王夔的一记耳光甩在脸上。

“你打我?王夔,你居然打我,你疯了?你个没良心的混蛋,没有我在老家吃苦,哪有你今日的风光啊,我跟你拼了我!”

倪妙妙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而后就跟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伸手朝着王夔脸上招呼着,不一会儿,王夔的脸上布满了抓痕,看着可怕极了。

……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吵了好不好,我错了,你们不要打了……”

眼见父母当着他的面打了起来,王绍华立时吓得直哭起来,他似乎还不能理解自己明明已经道歉了,为什么那个老板还是骂了父亲。

“你个疯婆子,简直不可理喻!我要不是念在你辛苦为我、为儿子,我他妈早休了你了,你以为就你一个女人能为我吃苦生孩子吗?倪妙妙,我给你脸了这是。

老板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让我管束你们母子俩,倪妙妙,你也别怪我心狠,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去,上楼收拾行李,这上海不适合你待,你从哪来就回哪去。”

原本他还想着如果她知错了,大不了就骂她几句就算了,可她再一次跟他扯什么没有她,哪有自己今日风光的老调,逼得王夔终是忍无可忍。

“爸爸,我乖,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要回老家,爸爸,你不要把我跟妈妈送走……”

王绍华打有记忆起,就是在老家山沟里长大的,好不容易等到父亲赚钱了,把他跟母亲接到了上海,才不过一年的时间,怎么又要他回去?他自然是不愿再回去。

都说这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享受了上海的繁华,他怎么还会想回到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呢?

倪妙妙这边也是同样的心理,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她的贵太太生涯,就这么给画上句号了?

……

“老公,我错了,你不要赶我们母子走,老公,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赶我们走……”

倪妙妙边搓着手,边跪在了丈夫王夔的脚边乞求着,哪还有刚才要吃人的凶狠模样。

“晚了!”

王夔叹了一口气,再次说道:“我跟了老板这么多年,他的脾气秉性我是最了解不过了,他可以惯着你,也能换了你,你们母子俩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你以为你老公我手眼通天,错了,手眼通天的那个人是我老板,他不仅是富家子弟,他还是叱咤股市的大人物,一个礼拜可以赚取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人物。

你们母子俩是怎么敢,一个骂人家少爷是死野种,一个还打人家少爷耳光的?

绍华,虽然你人小,但爸爸还是得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哪怕他陈仕承是外室所生的,那也是陈董的儿子,就凭这,他都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王绍华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显然暂时还不能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父亲这回是铁了心把自己给送走。

自知扭转不了局面了,倪妙妙也认了命,耷拉着脑袋上楼收拾行李去了,不一会儿,王夔驱车将母子俩给送上了回老家的车。

看着火车远远的驶离车站,王夔百感交集,他是很爱儿子,但若是他妨碍了自己的前途,他自是不会留。

儿子嘛多的是,只要他有钱有势,哪个女人不能替他生啊,这般想着,他心安理得的坐进车里,一踩油门朝着马场而去。

……

陈氏马场,围场草地内。

小小的陈司祈一身骑马装打扮,正骑在马背上悠悠的奔跑着,因着是初练,马场的员工特意将一匹小马,牵来给陈司祈练手。

为了以防万一,员工们则是守在马场外围,这可是老板的嫡子,未来马场的太子爷,万一有个闪失,他们可承担不起。

“驾,驾……”

须臾,慢慢掌握要领的陈司祈,一夹马肚子开始跑圈起来,吓得马场员工们屏住呼吸。

所幸,他们预想的并没有到来,陈司祈学的很快,领悟力也强,几圈跑下来,已经能轻松驾驭马儿。

“吁……”

一声吁后,陈司祈利落的从马背上翻身下地,端的那叫一个帅!

“大少爷,累了吧,来,喝口水歇一歇,大少爷真棒,这么快就上手了……”

马场员工端水的端水,递毛巾的递毛巾,各种溜须陈司祈,直把陈司祈听的很是厌烦。

……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两个的不去干活,在这偷懒呢?去去去,小心我告老板去,扣你们工资……”

就在陈司祈烦不胜烦的时候,只见小耿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耿叔叔,你可来了……”

陈司祈眼眸一亮,冲小耿扑了过去。

“诶呦,我的孙少爷啊,这才几天没见啊,你这是胖了多少哦,看来,这上海的饭菜不错嘛……”

小耿说着,一把抱起陈司祈,挑眉调侃道。

自跟大少爷从清县来至上海后,他便被大少爷安排进了陈氏马场工作,不仅工作蛮清闲的,工资也高的吓死人。

一个月给开支三百块大洋,一年下来就是三千六百块大洋,他眼下又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不消几年他就能买房子讨老婆了。

“耿叔叔,不许说我胖,我最讨厌被说胖了,听见没?”

陈司祈闻言,小脸瞬时垮了下来,噘嘴抗议道。

……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孙少爷,您这是打算继续骑呢还是回家啊,打算回家的话,耿叔派车送你回去……”

小耿遂蹲下身,摸了摸陈司祈的小脑袋问道。

“我不骑了,也暂时不要回家,我想一个人转一转,放心啦,我不会丢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六岁了哟!”

陈司祈说着,轻拍了拍小耿的肩膀,正儿八经道。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那我可工作去了,拜拜!”

小耿被陈司祈一番话说的,是想笑又怕他生气,遂憋着笑走人道。

见小耿工作去了,陈司祈这才慢悠悠的朝着马场外走去,六岁的他对于繁华的上海充满了好奇。

此时,潘桂枝正挽着菜篮子,正打算去市场买菜做晚饭,扭头瞥见陈司祈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着,不由得一惊。

“诶,这不是我那一出生就被亲家母抱走的外孙吗?他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溜达?这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知道心疼啊,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不怕他出意外吗?”

老二张韶华给露浓的照片里,她有见过外孙的长相,如今,真人出现在她面前,她自然是欢喜的不行,但看他一个人,潘桂枝本能的迁怒于尹幼妤。

……

“司祈,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啊,多危险啊,婆婆送你回家吧!”潘桂枝说着,便将陈司祈给拦下了。

“婆婆,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我们认识吗?”

陈司祈歪着头反问道,一双大大的眸中满满的警惕。

“司祈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嘛,婆婆带你去前面的甜品店坐坐,你想吃什么婆婆给你买,好不好呀?”

潘桂枝是越看外孙越喜欢,遂提议诱惑道,想着小孩子嘛,肯定受不了零食诱惑的,果不其然,陈司祈一听有甜品吃,立时点了点头。

“喏,你爱吃的草莓冰淇淋……”

潘桂枝说着,将冰淇淋推至陈司祈的面前。

“谢谢婆婆请我吃冰淇淋,您都不知道,妈妈她从来不许我吃甜食的,说是会坏牙齿……”

陈司祈拿起勺子,边吃边说道。

想着母亲尹幼妤一向不准他多吃甜食的,说是会坏牙齿。可奈何,他就是喜欢甜的,可又不想让妈妈生气,故而,他也只敢吃那么一点。

……

“这女人怎么敢的?果然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心疼,偶尔吃点甜食怎么了?又不是经常吃,坏牙齿,呵,不舍的花钱就说不舍的花钱,找什么借口啊?”

潘桂枝内心腹诽着,看着大快朵颐吃的香甜的外孙,不由得面露心疼之色,一个念头随之而来。

“司祈,婆婆接下来要跟你说件事,可能它很伤人,但你是小男子汉了,可不能哭鼻子闹哦……”

潘桂枝想着亲外孙,居然喊着别的女人妈妈,这心就不舒服,唯恐陈司祈接受不了,她想着给他打预防针以备万一。

“婆婆,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我不会哭鼻子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闻言,陈司祈抬眸看向潘桂枝一脸认真道。

“司祈啊,那你可听好了,你如今喊的妈妈,她不是你的亲妈,你的亲妈叫张露浓,张露浓她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外婆你……”

潘桂枝尽量放缓语调说着,说罢,她整个人紧张的看向陈司祈,深怕他会哭闹,然而,陈司祈并没有哭闹,反而一脸平静。

“婆婆,这就是您要跟我说的伤人的事?这算什么伤人啊?如果您说的是真的呢,那我就有两个妈妈一起爱我了。”

说罢,他继续吃着冰淇淋,并没有被这个真相给冲击到,小小年纪却这般冷静,属实让潘桂枝没有预料到。

……

“这小子,还以为他会哭会闹呢,害她白担心了,这点倒是随了露浓那丫头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潘桂枝不由得腹诽嘟哝,她还以为这小孩,会消化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身世呢?毕竟,他才六岁啊!

一直回了家,进了厨房后,她还在嘟囔着这事,只听得张志博一脸懵圈,不明白潘桂枝在干嘛。

直至在餐桌上,张志博得知潘桂枝私下偷偷的接近陈司祈,哪怕,潘桂枝再三解释说自己是买菜时偶遇的,他是一个字也不信。

“哦哟,你爱信不信,我都说了,我去买菜,看他一个人在街上,我是出于担心这才带他去甜品店坐了会,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有多过分啊,居然限制司祈,这不让吃那不让吃,这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心疼……”

潘桂枝这头是越说越来劲,张志博那头则是越听脸色越黑,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人好了,司祈的身世本就是个雷,她居然给戳破了,小孩子家万一说漏嘴了,那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呢?

“够了,说完了没有?潘桂枝,你这是人脑还是猪脑?一口一个不是亲生的挂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你可别忘了,这事只有咱们清楚,那女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若是知道自己的亲儿子早死了,如今养的儿子是咱们家女儿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一旦捅到女婿那里,你的荣华算是到了头了,潘桂枝,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唉……”

张志博气的拿手指,指着潘桂枝怒吼着,潘桂枝则后知后觉的,这才感到了后怕。

……

不同于张家的担忧,陈司祈早将此事给抛在了脑后,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外婆潘桂枝,他谈不上多亲近,也并不抵触。

只是对于她口中的亲妈张露浓,他心疼居多,原来上回在酒店遇到的阿姨,居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难怪,那晚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伤感。

尽管喊了六年的尹幼妤并不是亲妈,但她好歹也养了自己这么多年,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跟她离心。

再说她们都是父亲的女人,无论亲妈也好,养母也罢,都是可怜之人,他身为儿子应该一视同仁。

“妈妈,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绝不让你们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书房里,六岁的陈司祈紧握着小拳头发誓,双眸中闪过一丝坚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