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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间的距离对于一艘拥有穿梭引擎的大船来说不算什么,再远的距离也只需要一次亚空间航行即可抵达。

但对于只能在物质世界航行的小船来说,即使再微小的距离,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艘年久失修的半报废突击艇的航行速度阈值比预料中的还要低。

正常情况下只需要半小时的路程,对于它来说,必须花费足足四个小时才能到达。

船舱内的众人一开始还非常热切的聊着天,但时间一长,热情冷寂,船舱内就陷入了沉默。

程绪也因此有了时间能够仔细思考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重新规划自己的成长路线。

“果然,我的道路确实如藤茄所说的一样,只有战斗才能铸就登神之阶……”

在浏览了一遍近期的管理群聊天记录后,程绪笃定了自己的前进方向,就是与所有能够接触到的人战斗,临摹更多不同的力量。

他相信,只要自己临摹的数量足够多,就一定能够产生质变,悟出某种贴近世界规则的东西。

“不管别人如何,我最起码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希望我能无愧于心的变强。”

程绪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隐隐作痛,但很快,那种细微的痛觉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说到底……我变强是为了什么呢……”

程绪的脑海中出现了曾经那个举着餐盘带领自己逃出戒网所的身影,又看到了背对自己,正在哭泣的母亲。

“我是想要逃离,还是想要回去……”

程绪感到了些许的迷茫,灵魂之中出现了一片泥泞的阴霾,逐渐蒙蔽他的双眼。

“喂,还记得你遇到纠结会怎么做吗?”

一个轻松惬意的声音在程绪耳边响起,守护记忆的恶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手指不断翻动,把玩着一枚硬币。

“叮!”

硬币被恶魔弹起,在空中翻转几圈,落到了飞船舱内,露出了它的图案与花纹。

它并不是一枚真正的钱币,而是街机游戏厅的代币,镍合金的表面有着非常明显的划痕。

那划痕的样式,似乎是一个略微歪斜的七芒星。

程绪将它捡了起来,仔细抚摸着那枚硬币的划痕,脑海中涌现出了一段回忆。

那是一个深秋,从戒网所逃出来的程绪已经转学,来到了一所安静的学校。

这里没有霸凌,没有强迫,没有名为治疗,实为折磨的“教育”,只有那平淡到几乎不太真实的生活。

程绪不太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了,只是记得有个同学要找自己玩。

“程绪!在这儿!”

程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去,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生正在朝他挥手。

“快,咱们去游戏厅,去的晚就没地方了!”

“可是我……”

程绪知道,自己家里没什么钱,仅剩的一笔存款也被当做戒网瘾学校的学费上交了。

“哎呀没事,我请!来嘛来嘛!”

躁动,欢笑,敲击声,与不断从游戏机内弹出的兑换券在程绪面前轮番出现,那就是他对游戏厅的全部印象。

程绪并不能理解,那些游戏机好玩在哪里,也不能理解,同学们为什么要带自己来,但他仍旧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不记得自己去那里玩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很开心,看着同学们的笑容,他也觉得自己终于像是个人了。

“呀,糟糕,我这还有一枚游戏币没花完,店已经关门了……”

离开那座充斥着笑声的游戏厅,程绪的同学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全部花完游戏币,有些懊恼。

“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程绪出声询问那名同学,声音之中满是生涩与紧张。

他太久没有感受到善意与温暖了,喉咙还处于那座人间地狱的冰封当中,堪堪解冻了些许。

“好啊,不过,程绪你要它做什么?”

“我想留个纪念……”

“没问题!以后考试不会做判断题,你就扔它,准管用!”

程绪十分珍惜的将那枚硬币攥在手中,跑回了家。

打开房门,老旧昏暗的房屋内充斥着酒精刺鼻的味道,不知何时起,程绪发现自己的母亲也开始酗酒了。

“我回来了。”

“啪!”

一本没有了封皮的老旧书籍砸到了程绪脸上,发出极为夸张的脆响。

程绪还没反应过来,双眼通红的母亲就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上,使劲扯着他的脖领,发出了嘶哑的哭喊声。

“程绪!老娘赚钱是为了让你读书!让你别变成你爹那样的混蛋……你倒好,拿着老娘的钱去鬼混!”

程绪刚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嘴还没有张开,就再度闭上。

他不知道该和母亲说些什么。

辩解他没有去鬼混,只是玩了会儿街机?

那没用。

在母亲的认知里面,只要是人声鼎沸的地方,就一定有赌局,骗人丢尽钱财的地方。

那……告诉母亲,自己没有花一分钱在里面,只是看别人玩?

也不行。

自己的父亲就是被狐朋狗友带去了赌场,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欠下了我们娘俩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如果告诉母亲,自己有这种同学,恐怕明天他就得再次转学。

“你知不知道,那些催债的刚刚又来了,往咱们家里一待,说不还债就不走了,你知道娘心里多害怕吗?啊!”

程绪发现母亲掐自己领子的力道正在逐渐变大,指甲已经嵌入了他的肩膀里,有些刺痛。

“你要是也打算变成你爹那个样子,趁早这学也就别上了,娘直接往房顶上一勒,死了算了!”

母亲终于松开了程绪的领子,瘫坐在地上,低声哭泣着。

十几秒过后,劣质酒精的效果到达了最顶峰,程绪发现母亲已经睡着,眼角挂着泪痕,但鼾声十分均匀。

他知道,母亲并不是不爱自己,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苦难太多了,她快要撑不住了。

程绪轻轻抱起母亲,将她放到卧室那张狭窄凌乱的床铺上,掌心握紧了那枚被汗浸透的硬币,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