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几十米外透风等陆琦的司机师傅不忍再看下去了,他走到陆琦面前蹲下来递了一小包没拆封的便携纸巾。陆琦接过后师傅站起来退了几步点了根烟。
“谢谢叔叔。”
“丫头,你们是异地啊?”
“我们……也算是异地吧,最近几个月都不常见面了。”
“你丈夫一看就是很有能力的优秀人才,他好好工作事业有成才能给你更好的物质保障,你说对不?想开点就好了,你们都还年轻,不愁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
不到五十岁的司机师傅说着洛浦的本地方言,陆琦能听懂个大概,她嗯了一声点头,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眼泪。
“是不是耽误你跑车接单了啊叔叔,那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不耽误,今天跑你们一单就够了。”
师傅手里的烟还没抽完,笑时的憨厚与和蔼让陆琦想到了自己的大伯。如果面前是他,她一定冲上去抱着亲人放声大哭将一切委屈和难过全部诉说。
“你们应该结婚没多久吧丫头,感情这么好。”
“结婚?”
陆琦站起身把卫生纸丢进垃圾箱,后知后觉明白周衍口中的“太太”让师傅以为他们已经是夫妻。
没承认也没否认,回酒店的路上陆琦坐在后车座透过车窗漫无目的的张望着。热心的师傅边开车边找话题聊,虽然的确转移了些注意力,但市郊的景物映入陆琦眼中时还是被模糊和虚化,不争气的泪差一点就又掉落。
一个人回到酒店后在迷茫中找不到任何可做之事,陆琦坐在沙发上怔神,好长时间拿出手机给李若飞打电话。
“李总,周衍回江州了。”
“噢,”李若飞并没有感到太意外,“那你呢?没回来?”
“我还在洛浦,周衍说不让我回去。”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那你就再多呆几天呗,好好玩玩。”
陆琦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短暂沉默中李若飞意识到了什么。
“……哭了?”
本就是无比脆弱的,听到李若飞这么问后陆琦彻底绷不住了,泪腺被戳中,从机场回酒店的一路上都没哭,现在眼泪却像毫无迹象的急行雨倾泻而下。
“哎,别哭了,又不是不见面了。”
“李总,如果江州有什么消息你能告诉我吗,我担心周衍。”
“行,我帮你留意一下。”
“谢谢李总。”
“谢什么,老爱整这些虚的。”
听见电话那头推杯换盏的清脆碰撞声陆琦才知道李若飞有酒局,于是她不便多说带有歉意地先行挂了电话。
下午一点时周衍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关了飞行模式给陆琦敲了几个字报备平安。到出口后他就看到了邱明,连家还没来得及回就上了车直奔集团。
“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现在咱们和刘家善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许总找过陈正禹么?”
“没用,这老奸巨猾的东西隔岸观火,我觉得他是要弃车保帅了。”
“帅是谁?”
周衍瞥了一眼开车的邱明,后者没有回周衍的话,他其实也敲不准帅是谁,亦或者是知道但不敢明说。
“你给陆琦汇笔钱,别用集团的名义,卡号我待会发给你。”
“明白。”
“房产证办下来了?”
“办下来了,在您办公室的抽屉里。”
周衍复归沉默,到集团楼下时他开车门下车,不想邱明却突然叫住他。
“主任——”
刚开的车门缝又关严,周衍看了看邱明示意让他继续说。
“许总他可能……总之您多留意。”
“你是怕他牺牲掉我?”
邱明一咬牙点了头。
“邱明,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圈子里的许多事都是非可抗性的,知道我为什么没让陆琦回来么?”
“知道,您怕许总会拿陆琦当……人质。”
“这些年,许刘两派的争斗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周衍轻嘲着摇了摇头,“但我陷进去并不冤。”
说完后周衍开车门下车,邱明轻叹声气后锁了车也连忙跟上。
乘电梯到20层后周衍直接敲门进了许宗寅办公室,几天没见面自然也要寒暄一阵,许宗寅的精神头好的根本不像是被手边烦心事压榨过的无头苍蝇。
“刚下飞机?”
“对,从机场过来的。”
“陆琦没回来?”
“她没玩够。”
“你把人家姑娘带出去,她家里人不着急啊?有老父亲还有大伯的,他们肯放心?”
周衍垂着的双眸变了情绪但转瞬即逝,他笑笑说没事。
“阿衍,”许宗寅脸上的笑意全退,他慢条斯理在泡着茶,说出口的话显得漫不经心,“你和刘家善是怎么回事?”
周衍抬眼看了许宗寅两秒后又低下来,凭着多年的了解他能知道许宗寅只是在试探。
“您在美国还没回来的时候刘家善找过我两次,劝我倒戈,我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许总,刘家善背后是陈正禹。”
许宗寅沏茶的右手僵了一下,面上又显出伪装的笑意。
“这是你猜的?”
“您把最近半年的所有事串联起来就能明白,他们俩其实早就勾搭上了,这次借中央扫黑的契机,他们两个想联手把咱们推出去顶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只是怀疑。”
许宗寅呵笑一声,他之前只是觉得蹊跷但并没有将这两个人想到一处,如今看来是正如周衍所说。
“那就更要干掉刘家善,最起码也得把他送进去。”
周衍点头附和后许宗寅以一种考究的目光去打量他,满肚子的坏水在此刻又漫溢出来,许宗寅觉得自己找到复杂方程式的解了。
“你一直都是我最得力的干将,我希望这次你也一样。”
“您的意思是……?”
“刘家善不是想拉拢你么,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可以到他身边解决掉他。”
周衍用右手指摩擦着左腕上的表盘,一时无话。
“别忘了陆琦的仇你还没报,就这样忍气吞声怎么跟你的老岳父交代?”许宗寅皮笑肉不笑,“我作为你老板也不太好意思替你去疗养院慰问。”
周衍咬紧了后槽牙,轻扯着嘴角露出无声的惨淡笑容。他早知道许宗寅很有可能会拿陆琦和她家人做要挟,这也是许宗寅最初安排陆琦到周衍身边的目的,可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十几二十年的上下级情谊顷刻间化为虚有,又或者根本不存在,你仁他不义,他仁你不义,总有一方要辜负另外一方。
“您给个期限吧。”周衍淡淡开口。
“三天,”许宗寅将泡好的一杯茶推到周衍面前,“我不想让刘家善看到大年初七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