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时周衍的情绪没外露,他系好安全带拧了车钥匙启动发动机。
“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刚才问过了啊,不是说好了回酒店的。”
周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抿着下唇点了点头,顶着高挂的残阳回到最初的起始点。
归程路也并没有比回程路好走到哪里,四五点的时段正好是本地人开车走完亲戚回家的高峰,所以路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堵。
红灯间隙周衍目视着前方,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却没有精准的聚焦物,与其说是松弛不如说是呆滞。
陆琦不知道他接的那通电话意味着什么,也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不会看到他莫名泛红的眼圈。
车过大桥时恰好是迎着日落夕阳的方向,此情此景下陆琦想起了一首歌,她用车载蓝牙放出来。
“亲爱的玛丽,我会想念着你,我是多么的讨厌分离。”
“加油站旁的海鸥,机场路上的松柏,挥挥手眼泪就落下来。”
“你听日落的晚钟,填满归去的心海。”
周衍伸手把歌曲按了暂停,舒缓旋律骤然停止后陆琦有些疑惑,她转头去看周衍。
“打扰你开车了吗?”
周衍的眼睫微微一颤,他总不能说是被这伤感离别的歌词戳到。黄昏的光线透过车窗斜射进来,有一缕打到他握方向盘的左手中指上。
戒指好像在发光。
“不打扰,你继续听吧。”
回到酒店后周衍一言不发,他伸手拽住刚进门的陆琦,自己靠在门旁的墙壁上。
陆琦狐疑着先把门关好,她低头看了看被攥着的手腕,又抬头去看周衍。
那双眼中有冷漠的悲伤。
周衍咬着后槽牙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你怎么了?”陆琦问。
回答她的是一个异常猛烈的吻。
几乎是啃咬式的,动作大到简直是要吃掉陆琦。
陆琦垂着的双手只能配合周衍扶上他的腰身,再一路向上掠过他坚实的后背停在后脑勺的发尾。
两唇分开时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潮湿,陆琦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吻而造成的缺氧,可周衍不是。
本以为就此戛然而止,但周衍托着陆琦的头转了个身就把她抵在了粉饰点缀的墙壁上。
陆琦觉得周衍偏执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握住他要去脱自己外套的手腕。
“现在吗?”
回答陆琦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两只僵持着的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周衍额头上和脖颈上都有伏起的青筋,他哑然着,只是用晦暗不明的黑眸盯着陆琦。
他眼里的话永远都比口中的要多,现在也是。
借着身后倚着的墙壁,陆琦双手搂上周衍的脖子贴近去亲吻,只是下一秒又被覆在腰间的手推回到墙上。
所有的情绪都在唇齿间嘶吼。
抱着陆琦的那双手有些发颤。
周衍从难耐中分出一些理智,他声音中的沙哑和艰难盖住了哽咽。
“现在,可以吗?”
陆琦点了一下头,周衍去拉窗帘塑造真正的二人世界。
他们实在吻过太多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情欲如此突如其来,陆琦还以为两天的清淡生活把周衍憋坏了,亦或者是色令智昏。
欺身而上的是他更为强烈的吻。
“最后了。”
混沌中陆琦听到周衍莫名其妙地说。
“好好的。”
吻落在脖颈后周衍埋进陆琦的双乳中。
“不要哭。”
陆琦伸手去抱周衍的脖子,“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周衍突然抬起头,他的咬肌开始紧绷,而后泄了气般再垂下去,不敢看陆琦的眼睛。
“说的暗号。”
他笑笑,跪起来替陆琦褪掉衣物。
有一刹那周衍想到了他和陆琦的第一次。
那时候很多事还没发生。但有的事还是提早发生了。你还不懂得时间的微妙。它不是只会流逝,还会回卷,像涨潮时的浪。
此刻周衍就像是江岸上的澎湃浪潮。
他不停地拍打着岸边,只是想用净水掠过陆琦的脚掌。
波涛汹涌后便是一片风平浪静,继而又是一股无可控制的浪花。
到后来陆琦也数不清周衍究竟来了多少次,等他彻底躺下来时她翻身去抚他黏湿的鬓角。
“周衍,是不是因为替许宗寅干这个,你才会长白头发?”
周衍仍旧繁重的呼吸落在陆琦耳边时夹杂了一声叹息,他睁眼去看陆琦,话语依旧平淡。
“我是不是老了?”
陆琦摇头,“我说了,就算你变成一个老头,我也还会喜欢你的。”
周衍明亮的眼睛里像是噙了许多泪,他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
“记得我说的话。”
“哪一句?”陆琦问。
“哪句都行。”
“你在打什么哑谜啊周衍,哪句都行是什么意……”
陆琦突然顿住了,她掰着周衍的脸让他转过来和自己对视。
“给你洗个澡吧。”趁陆琦开口质问前周衍说。
周衍起身简单穿了衣服后去调浴池的水温,蓄好水后把陆琦抱进去,自己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帮忙。
“周衍,你瞒了我很多事情。”
不是疑问句,这是陆琦的笃定。
周衍替她搓背的动作停了一秒,他的声带像是生了锈再难运转的机器,说不出话来。
陆琦转过身来与周衍面对面,用沾满水渍的双手扭正他脸庞逼他与自己对视。
“你说话。”
周衍动了动喉结,他把陆琦的手拿下来,若无其事继续替她洗澡。
告别。
要告诉陆琦他从前包括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提前告别吗?能说吗?
当然不能。
上天待周衍不薄,毕竟遇到了陆琦。
上天待他也不厚,仅仅是遇到了陆琦。
纠缠的躯体夹杂着隐匿的欲望,逃不掉的是破碎的心灵和既定的宿命。
天已经黑透了,也洗完澡穿回厚衣服的周衍外出买饭,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连抽了三根烟。
好冷的冬天。
一阵强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把周衍的头发都吹得凌乱。
离开了西北,他已经完完全全对低温没有任何适应性了。
日不过三,周衍把剩下的烟连带烟盒一同丢进了垃圾桶,大风将他身上的烟味全部吹散。
长久的缄默后必然是酝酿已久的情绪和话语,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周衍没敢看对面的陆琦,说话的嗓音也还是淡淡的。
“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