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严芝山也沉默了下来,一室寂静。
良久,才有一声叹息传来。
相较于严芝山这里的纠结愁绪,莫慈那里就要平淡多了。
虽然他找到严芝山提出了要参加院试的事情,但也没想着这一下严芝山就能同意。
这事,急不得。
何况莫慈也有几分犹豫,诚然,他今年继续参加院试,其他的不说,莫慈是有自信能够考上的。
只是考出来的成绩必定不如这一次的童试。
但以他如今年岁尚不足十一的年纪,考上秀才,便足以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这意味着,会有很多的麻烦事情。
莫慈还好,可江家人,虽说家庭和睦,也还算不错。
可那是因为,目前他们所遇到的诱惑,都不足以让他们做出一些事情来。
可这不代表着之后不会有,他年少出名,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其中的麻烦事不少。
若是他一个人,那就不犹豫了。
可还有江家这么多口人,别说江羿是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就说莫慈,也非草木,不可能对江家人置之不理。
这么一来,对外他就有了一个不可忽视的软肋。
严芝山身后的那些人脉,真是能够护住整个江家吗?
莫慈心头的犹豫没有人知道,现如今,杜世舟对莫慈而言,反倒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他只要等,等严芝山给他一个答复,同时确定一下此次科考对他来说究竟是利是弊。
翌日,莫慈背着包回到私塾,照常上课。
严芝山似乎也没注意昨天的话一般,按部就班的教学,一直到下学的时候,严芝山才叫住莫慈。
“江羿,你来帮我收拾一下这些书册。”
“好的夫子。”
说话间,莫慈跟着严芝山来到堆放书册的房间,按照严芝山的话,开始整理。
整个过程,严芝山都盯着莫慈看,看着莫慈这淡然的模样。
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的事情,昨日我回去想过了,江羿,参加院试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再等等。”
莫慈动作一顿,又继续收拾着,“夫子是怎么想的?”
严芝山:“你如今不过十岁,又刚得了童生案首的名头,正是风头正盛之时。若是参加院试,受到的关注必定不少。”
“自然,我信你不是那种冲动的性子。只是江羿,你可想清楚你参加院试之后的后果?”
莫慈:“... ...学生不知,还请夫子言明。”
这下,莫慈是收起了手中的动作,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这让严芝山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证明莫慈还能听的进去。
那就好。
“若是你此次院试落榜,旁人顶多说你一句年少轻狂,便是又再多的关注,也会慢慢转移。”
“可若是你此次上榜,迎接你的,是无数官商的讨好、奉承。更有甚者,与你定下婚约。”
“届时,你的家人也会得到相应的待遇,这于农家而言是好事,可于你的仕途而言,却是大忌。”
“江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想你应当明白,这件事于你,于你的家人,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我还有许多东西,未曾教给你,你好好想想,再做选择。”
莫慈听着,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选择。
今年的院试他是不打算参加了,至于明年还是后年,那也得视情况而定。
毕竟,童生考秀才,那是一年一考,可再要往上考,就是三年一次了。
严格算起来,想要考秀才,对莫慈来说,时间倒是宽裕,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还不等莫慈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略显低沉苍老的声音。
“是该多压一压。”
这声音,让莫慈和严芝山同时扭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就看到一个精神不错的老人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和严芝山年岁差不多大小的男子。
莫慈不认识对方,但看严芝山的反应就知道来人和严芝山关系不一般。
果然,下一秒就听严芝山激动的声音响起。
“老师?!您怎么来了?怎么,怎么不写信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您啊。”
来人正是詹鸿良,他的目光看向严芝山,满是慈祥,此时还故作严肃的开口。
“我要是告诉你,哪里还能听到你这么一番话?你小子啊,以前可都是你那些个师兄替你操心,如今,也轮到你操心了。”
老师?
莫慈心下了然,这位就是卿山书院的院长了,也是这串人脉线中的关键人物。
严芝山此时听到自家老师的话,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他很快就拉过莫慈。
“让老师见笑了,这就是我的学生,江羿。”
“江羿,这是我的老师,你唤他师祖。”
莫慈朝着詹鸿良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学生江羿,见过师祖。”
詹鸿良温和的目光落在莫慈身上,笑得一脸慈祥。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
“老师,快进来坐,您这舟车劳顿的,怕是累了吧?”
詹鸿良摆手,“以前游学的时候,老头子都没累着,来你这儿,一路上游山玩水的,怎么会累?还有你钟谌师弟处处照看着,轻松极了。”
严芝山和钟谌互相点头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至于叙旧的事情,现在还不急。
“对了老师,方才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詹鸿良坐下,得了一杯清水喝,一边看向那头规规矩矩站着的莫慈,眼底的满意之色更浓。
目光又越过他们落到门口,严芝山一看,就明白了。
“老师放心,此时院内的学生已经下学,只余我和江羿二人。”
詹鸿良自然知道,不然,他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的?
只是以防万一,他又看向钟谌。
钟谌会意,立马走到门口,还顺手将门掩上,詹鸿良这才开口。
“江羿性情如何?”
严芝山看一眼莫慈,立马应声。
“老师放心,江羿绝对守口如瓶,他是个聪明的。”
詹鸿良看严芝山这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却还是说着。
“也罢,本就与你有关。参加院试这件事,江羿得压一压,不可太拔尖。”
严芝山:“老师?”
詹鸿良:“如今的国主司马烨涵,行事越发没个章法。你这孩子年岁太小,不可掺和进任何的官商纠葛之中。所以,院试得押后。”
事关国主,严芝山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当初他离开都城,选择放弃科考之路转而回到故土建立私塾,有一部分原因,也在这位国主身上。
这世上并不缺才子能人,缺的是能够让这些才子能人发挥所长的君主。
显然,司马烨涵不是这样的君主,反而还有些意气用事。
严芝山也有自己的傲气,他不愿意跟随无法让他发挥所长的君主。
詹鸿良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拦着严芝山。
只是谁能想到,那位年岁越来越长,这行事却是丝毫没有长进。
想着,严芝山看向莫慈,心底生出浓浓的遗憾。
难道,莫慈也要如同他这般... ...
似乎是察觉到了严芝山的情绪,詹鸿良开了口。
“倒也不必这般丧气,虽说国主行事有碍,我昭诃却不能因国主之事,就此逃避。”
“你压个两三年,江羿再考,受到的关注没那么大,就够了。”
严芝山:“可是老师... ...”
詹鸿良打断他的话,“好了,让我来考一考,你这炫耀的弟子,究竟有多好。”
就这么,莫慈刚刚还在听关于昭诃国主的事情,下一秒就进入了被考教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