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媛一看柯昔冷下的表情,以为小男孩吃醋,还挺开朗地笑了两声:“放心,他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也一样。”
“你看起来并不想听从他爸的话。”柯昔绕开话题道。
“当然,他又不喜欢我,要不是那几个保镖,我早扭头就走了。”秦媛喝了口咖啡,“倒是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爸的保镖还在跟踪我吧?毕竟他的价格没能买下我的松口。”柯昔道。
秦媛挑眉,不由得道:“你真的很聪明。”
手机“嗡嗡嗡”,又在震动,柯昔没看,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秦媛指了指:“你不接吗?”
“不接。”柯昔说,“我们需要在这里坐多久?”
虽然秦媛并不讨厌,但和聂行云有关,柯昔总觉得有个疙瘩,卡着,不适应。
“喝完这杯咖啡吧。”秦媛摆手,很无所谓,“随便聊聊也可以,应付一下那些呆板的家伙就差不多了。”
“如果我先离开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柯昔又问。
秦媛愣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很难想象聂行云身边有你这样的人。”
“当然不会,如果你有急事,我会告诉他们我已经下过马威了。”秦媛说,“当然,我们最好把戏演足,省得那老头再找上我也找上你。”
柯昔求之不得,像是没听到后半句:“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站起身来,却闻秦媛问他:“你喜欢聂行云,对吗?”
柯昔还没说话,秦媛便又收回了视线:“别喜欢他,他不会喜欢上谁的。”
柯昔仍是站着,秦媛的话没有说完,他思考自己要不要再坐下,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标了。
秦媛看出来了,伸手一指:“别动,就这么站着,像吵架。”
柯昔:……
“我虽然是他前女友没错,但是我们只交往了一个月,在十六七岁的时候。”秦媛说,“我表白他就接受,我们在一起顺利得要命。”
“但是他不会牵我的手,更别说拥抱接吻,我们完全不像一对,约会面无表情,我俩更像吵了架还要坐一张桌子上的姐弟。
“我拉他去看初雪,跟他说一起看的人会一直在一起,我讲微不足道的小浪漫,他就回了我一个‘嗯’。”
听到这里,柯昔受伤的手指头动了动。
他记得。
这太糟糕了。
他告白的那一天,那个乱七八糟提议的开始,也是去年冬日雪的开始。
“就一个月,跟我分手,说不好意思,说抱歉,我问他是因为喜欢才答应吗?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当时可比现在凶多了,指着他鼻子骂,你要是认识他的朋友,应该也知道这件事。
“我骂了很多话,只有一句他回我了。
“我问他是不是不会爱人,他说是。”
秦媛一想起来就生气,说完就骂了起来:“他们一家就都是神经病!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也压根不听人讲话不讲人权!”
她瞥了柯昔一眼:“我欣赏你的坦诚喜欢你的有趣所以才这么告诉你,这人不会爱,他不会喜欢上你。”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和聂行云有过女朋友没关系,聂行云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柯昔五六点才回了家,给刘名发了条信息便走回去了。
刘名家离柯昔家挺近,柯昔精力告罄,但还是抱着在路上或许能陪碰上春卷的侥幸心理,没有打车。
受伤的伤口已经彻底结痂,纸巾估计要水润湿了才能摘下。
也好,不让瞅见指骨还是蛮可怕的。
前院停着辆车,院门紧关,家门却开着,这是来客人了。
聂行云提前告知过,在柯昔东奔西跑找小猫的时候。
说了很快回家的柯昔久久未归,聂行云发来了询问消息,柯昔说晚点回,聂行云回答知道了,然后说下午何君来他们可能会过来。
都认识,柯昔也没什么社恐情节,只觉得聂行云这个房东真的过分礼貌。
“柯昔呢?你不给他回应真的可以?”
不知道屋里的人在聊什么,柯昔还未踏入家门,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何君来的声音,大概是在餐桌上。
氛围安静着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柯昔停下脚步,错过了进门打招呼的时机。
“你这样不对,聂哥。”
这次是年赋的声音。
“我知道。”
聂行云的声音终于出现。
问题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自己,柯昔靠在墙的门的旁边站着,难不保持好奇心。
“你知道?”何君来的声音调侃,“你知道什么啊?”
他对这人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知道你不会爱所以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吗?”
这人这么多年就这一个说法拒人千里之外。
“嗯。”聂行云说。
何君来愤愤然:“说你都是轻的,柯昔那样的,多的是人往上追赶,你难得能这么接触一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好不过,没想到你自己这么倒打一耙。”
声音停了几秒,何君来喝了什么吧,再开口时语气没那么调侃了:“柯昔是个很容易拒人千里之外的人。”
“我不……”
聂行云开口声音稳重没有颤抖,柯昔找不到说谎的证据。
乱跳的心脏终于停歇,于是在聂行云开口之际,柯昔不做犹豫地踏进了家门。
他故意将换鞋的动作弄大了些,往里走瞧了瞧两位客人,开始废话文学:“学长,你们来了啊。”
仅有的小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何君来看见他时惊喜的声音:“柯昔!你终于回来了!”
好似等了多久。
柯昔笑着点点头。
“聂行云正好准备去做饭,一起来等?”何君来说。
柯昔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家人是要一起吃年夜饭的。
这样一想柯昔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自己和聂行云,什么关系都算不上,就像会拥抱接吻的陌生人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年赋和何君来在这个时候不回家,但柯昔也没理由问,只茫然地“啊”了一声,说:“我等会还要出去一趟,你们先吃吧。”
聂行云就坐在年赋跟何君来中间,尤其显眼的位置,但是柯昔愣是没跟他对上眼神。
“这个点了还出去吗?”何君来不解,“要不要送你?”
“不用。”柯昔说,“刘名家很近。”
他顿了顿,演得很像:“他让我去他家吃饭,我回来拿点东西。”
“好吧。”何君来和年赋都知道刘名住在哪里的,“那你玩得开心?”
柯昔应了,随之上了楼。
聂行云坐在位置上看着柯昔上楼,不一会儿又下来,什么东西都没多,换了一套衣服,耳钉也又戴上了,和他们告别、穿鞋、出了门。
聂行云没有动作,何君来看着柯昔匆忙的动作,不由得念叨了句:“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那你还要做饭吗?”何君来问,“等了大半天的人都跑了。”
聂行云说做,屁股却没离开凳子。
何君来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柯昔的状态不对劲儿。
他点开了刘名的微信。
【聂行云:柯昔呢?】
刘名看起来正抱着手机,回复很快。
【新世纪流民:不是回去了吗?】
【新世纪流民:还没到家吗?】
【新世纪流民:这都好久了?】
【新世纪流民:我等会打个电话问问?】
是了,这不对劲,柯昔根本不是去见刘名的。
丝毫不怕穿帮,聂行云回了句谢谢。
抬头,何君来和年赋也无所事事:“你们要吃了再走吗?”
“我就不了。”年赋先开口道,打破了聂行云的客套,“聂哥你就没打算做我们的份吧?”
“我也不了,本来留到现在就是凑热闹,我爸已经发微信催我了。”何君来站起身来,还不忘了数落聂行云几句,“好的不学学坏的,都多熟了,这点客套我们看不出来吗?”
聂行云深以为然。
“走了。”
冬日已是末梢,何君来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寒颤,柯昔也是。
他当然没有去找刘名,只是那样子直面刚说完两个人不可能的聂行云,他做不到,所以也假装没听到了,没听到何君来小心翼翼问的那句:他是不是听到了啊?
这场没有名分的感情交流,好像基于聂行云的学习案例与同情产物,使他发了芽成了树的喜欢走向了枯萎凋零。
“帅哥?你要什么我给你拿呢?”
柯昔恍然回神,指了指店员后边展示柜上的烟,“一包红双喜。”
“十块,帅哥。”
柯昔在京大附近,春节,街上冷清得要死,只有二十小时便利店才开着。
柯昔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抽烟,其实兜里还有半包薄荷味的万宝路,但味道好闻体面这件事,现在也不需要了。
红双喜刚点燃,柯昔就接了刘名的电话,问他回到家没。
“快到了。”柯昔说。
“还在外面找春卷吗?”刘名问。
就两家之间的距离,柯昔是不可能找那么久的。
“没有,有点太累了,在咖啡店坐了一会儿。”
也没说错,他确实跟秦媛在店里待了一阵。
聂倾也是好笑,他和聂行云什么都没有,却硬生生给他导了两出戏。
刘名声音却变闷:“柯昔,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柯昔吐出烟雾一口,“是它自己跑的。”
“不知道,它对你很重要不是吗?”刘名说,“你别总是安慰我,要是找不到它怎么办?”
柯昔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安慰刘名,他只是比刘名要能接受事实。
“找不到就算了,”柯昔的声音穿过听筒,本来清亮的声音忽然有了磁性,“不是安慰你,可能春卷命里就随它妈。”
享不了好日子。
刘名没说话了,柯昔吸吸鼻子,说自己快到家了,刘名才挂了电话。
好累。
柯昔想。
他给柯下下发了信息,但是柯下下没回。
太安静了,也太乱了,偏偏是夜晚,人在万籁俱寂的时候最容易被趁虚而入。
柯昔没有办法指责聂行云言行的不一,他没有对自己做出过承诺,也能做到毫无感情地给予一个爱慕者所想要的,从头到尾找错误的话,聂行云从来没做错什么。
人的感情复杂,像聂行云那张矛盾的脸一样,这世上就是有矛盾但却养眼的存在。
柯昔抽完第三支红双喜才站起了身,转身就瞧见了瞧见了站在长椅一旁的身影。
柯昔被吓了一跳,面色不改:“你怎么在这?”
“让人跟着你了,”聂行云直白地说,“来找你回去,刘名没约你。”聂行云答。
大过年的,原本跟着柯昔的人都放了假,聂行云一看柯昔说谎,立马让刘锦过来跟着了。
他以为柯昔瞒着自己要去做些什么,但是没有,柯昔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然后坐着抽烟。
柯昔看起来好正常,可聂行云又觉得这比跨年那天的柯昔还要反常。
站在柯昔的对面,聂行云却有点紧张,紧张柯昔会不会过来,会不会跟着自己走。
“我见到秦媛了。”
但是柯昔如此开口。
今夜的氛围真奇怪啊,柯昔是这么想的。
聂行云果不其然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因为秦媛还是柯昔,看起来欲言又止。
“不过也还好,她说的大部分事情我都猜得到。”
结果也是。
柯昔早有预料,只是不愿将其摆到台面上来。
“只是见到她之前,我刚去看过我爸妈,然后刘名打电话告诉我,我的猫不见了。”柯昔缓缓说道,仿佛只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春卷不见了,我找了一下午,秦媛在我最累的时候出现了。”
聂行云听到这里心头倏然一紧,莫名的开始紧张了。
柯昔看出来了,笑了一下:“别紧张,我们没说出什么花来。”
他移开视线,像在看不知名的风,要跟着一起飞走了。
“我们只是坐了一会儿,然后分开,然后听见我们的不可能。”说到这里,柯昔反而松了口气,“君来学长说得没错,我什么都听见了。”
“我不想再继续了,我想根绝这一切。”他看向聂行云,眼神温软又坚定,终于下定了决心,“让你爸的人别跟着我了吧,我俩没可能,我要搬出去了,聂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