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坐在何君来跟年赋的身边,跟他们出去一块吃饭时在餐桌上的状态差不多,他偶尔点头同意何君来他们的话,柯昔突然觉得西装革履跟他们也没那么突兀了。
柯昔发觉不会跟聂行云对视上,便无意识看了许久,眼睫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只吃了几口东西,但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停下发呆起了身,到二楼阳台去了。
那里是抽烟区。
柯昔的烟瘾控制得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样的聂行云他就觉得手痒,所以借口离开来抽支烟。
阳台没有东西拦着,冷空气很轻易地就进来了,柯昔夹着烟的手抖了抖,冷风刮着脸,他没有躲到墙后。
聂行云认识的好像都是文明人,柯昔想,吸烟区没什么人,只有他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在这受冻。
刚这么想完,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再然后是刘名的声音:“柯昔,你在这干嘛呢?”
柯昔太好辨认了,特别是今天还卷了微卷,这样的头发和穿着风格一看一个准。
虽然刘名就是跟在柯昔后头上来的。、
柯昔扬了扬手中的烟,不想回答这人的明知故问。
刘名惜命,靠在柯昔旁边挡风的墙后,跟着点了支烟。
刚抽一口,他就听见了柯昔吸鼻子的声音。
“柯昔。”刘名又叫了人一声。
柯昔转过头来,脸颊都红了。
“你干嘛啊?装神弄鬼啊?”刘名一看果然如此,伸手把人拉了进来,“冷不死你,赶紧进来。”
柯昔没进,但回答了刘名:“在冷静一下我的大脑。”
刘名顿住,顺势问了:“那冷静了吗?”
柯昔吸了口烟,正好咬破了滤嘴上的爆珠,一阵薄荷味袭来,更凉了。
柯昔耸耸肩,想到了答案:“没有。”
说完他便撤离了风口,站到了刘名的另一边。他吹了太久的寒风,人也是寒的,经过刘名时惊得人跳脚:“卧槽!冷死谁了?!!!”
柯昔将烟灰抖落:“反正不是你。”
刘名切了一声,随后安静下来了。他就没几次这么文静的时候,柯昔很是珍惜,以至于两个人安静地抽完了一整支烟。
抽完烟柯昔想离开,没想到刘名点上了第二支,将他拉了回来,满脸的欲言又止。
柯昔只等了他两三秒:“有话快说。”
刘名咂舌:“张凌老师说你有耐心,怎么不见你对我有耐心?”
“他也看不到我没耐心的样子。”柯昔说。
看到这一面的人始终是少数。
“也是……”刘名喃喃,但听起来还挺满意柯昔这个答案。
柯昔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在没话找话?”
“嗯。”刘名竟然承认了。
他想说,柯昔便等。
“柯昔,”半晌,刘名才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他问道,“你冷静的事情跟聂老师有关吗?”
柯昔愣怔,甚至有些呆滞。
他没想到发现的第二个人出现得那么快,更想不到会是刘名。
不过对这种事情,他也不是什么否认的性格,“嗯”的一声利索承认了。
“你要冷静什么?”刘名问道。
“柯昔,”见柯昔在思考,刘名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不知怎么的,柯昔觉得刘名一叫他准没好事,果然,下一秒刘名问的句式就可以打碎热闹,“你喜欢聂老师吗?”
刘名是真来问事的,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于是柯昔破了例,点燃了第二支烟。
“如果你说的喜欢是爱情,那你没猜错。”他仍是承认得很利索。
饶是刘名也没想到他会承认得那么痛快,想说的话被柯昔打乱了顺序。
所以两个人又安静了一阵。
“你打算让聂老师知道吗?”
柯昔点燃了烟,却没再进口:“打算。”
他说。
柯昔说得太冷静,要不是刘名自己问的问题,他都以为柯昔回答的是打不打算高考。
刘名:“有做计划?”
柯昔:“有。”
刘名挑眉:“什么时候?”
柯昔坦诚:“就快了。”
刘名:“……”
见刘名不再机关枪式发问,柯昔反而追问:“怎么?”
“没怎么。”刘名哑然,“只是觉得哥们儿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还以为你大学毕业前都不会谈恋爱。”
“说不定也是,”柯昔自杀式自嘲,“聂老师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刘名:“聂老师喜欢男生吗?”
柯昔:“不知道,他应该也不知道喜欢是个什么样式。”
“……”刘名又沉默了,然后忍不住吐槽,“你俩还真是乌龟遇到鳖属实像。”
“你怎么发现的?”柯昔问。
刘名瞧着责任看着他,眼睛duang大,亮亮的,是真在问他。
他狠抽了一口烟:“隐隐有些直觉,你俩对对方的行为有时候人设倒塌得很厉害你知道吗?”
刘名边说边想,我竟然还有对柯昔恨铁不成钢的时候。
“别看我平时那样,但我也是很有眼力见的人。”他说,“而且,你刚刚看聂老师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刚刚?”
刘名点头:“对啊,我就是看到了才跟着你上来的。”
他无情点破:“说是上厕所,一楼没有厕所吗?”
“只是太吵了,我没法思考。”
柯昔点了一支烟,什么都没干,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看他燃烧到了烟尾。
刘名开始顶不住干聊,掏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问:“所以你刚刚在冷静什么?”
柯昔想了想这一天下来,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在想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刘名语塞,结结巴巴地接着问:“冷静出结果了吗?”
“出了。”柯昔想了想聂行云跟他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禁扬起嘴角,“他还挺落俗。”
刘名看着柯昔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收起手机,这次是吐了一大口烟。
柯昔很聪明,他知道聂行云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但是他知不知道自己跟聂行云之间隔了多少距离呢?
就是彭昶和他,跟你聂家的世界都是有所距离的。
刘名最终还是要继承家业的,他接触不到也听闻过聂家的行事手段。
柯昔没钱没势,就算聂行云可以护他一时,能护他一世吗?
稍不留神被聂家带走,那就是吃进去吐不出来骨头的了。
尽管柯昔有许多事情不愿意跟他讲,但他跟柯昔已经认识快三年了,来往那么多,就算不是朋友他都很难不担心对方。
“柯昔。”刘名的声音忽然认真,“你知道聂老师谁吗?”
“……”柯昔沉默几秒后才出了声,“大概猜得到,跟你们应该是一个圈子的吧?”
刘名没答,直接问:“需要我直接告诉你吗?”
柯昔这才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有了动作。
“不用。”柯昔说,“我的勇气就这么点,所以不确定答案会不会超出我的勇气值。”
他拍拍刘名的肩膀,让人放心:“试一试,不行就算了。”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饭桌上桑晴跟刘名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禁笑道:“毕竟聂老师可是高岭之花,摘不下才更正常。”
聂行云待柯昔很好,与外界传闻得不一样,所以过去柯昔觉得聂行云跟这词也不搭边。
但喊这个名讳的人都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如今柯昔成为其中一员了才明白,在爱情这两个字里,聂行云真的是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唾手可得,实则相距亿万千里。
刘名其实还有更多想问的,譬如聂老师会不会喜欢你,或者聂老师拒绝你怎么办?
没再问出口,柯昔回答的话里已经给了他太多答案。
他太聪明,猜测聂行云的身份但不深究,已经给自己想好结果。
其实不是非要跟聂行云在一起,他似乎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已经努力过了的交代。
柯昔本人没怎么,刘名看起来倒是比他还要愁,结果就是两个人在抽烟区待了半天,柯昔看着刘名抽了快半盒烟,看不下去了才把人的烟撵灭提溜着下了楼。
打破自己生活原则的是他,刘名没必要瞎操心。
他们在楼上待了太久,不看不知道,一看楼下人都散了,这里一撮那里一撮地开始社交,聂行云那桌上也只剩那人自己在那坐着,什么也不做地玩着手机,但没人敢靠近。
刘名变脸是四川学来的,照常还在几米之外呢就给打招呼。
还没靠近呢,柯昔靠近刘名嘀咕着问道:我身上有烟味吗?
刘名:……这事儿要不还是当我不知道吧。
聂行云瞧见柯昔跟刘名回来便起了身,两人靠近时都满身寒气,聂行云上下打量了柯昔一下:“去哪儿了?”
两人对视一眼。
柯昔:“吹了个风。”
刘名:“抽了个烟。”
毫无默契。
刘名:“……”
柯昔表情漠然,心想自己刚刚那句身上有烟味白问了。
刘名察言观色,肯定是站兄弟这边的,连忙转移话题:“彭昶跟江眠辛他们呢?”
“赛道开了,有车队来练习,江眠辛说要带彭昶去体验一下,不久前拉着人跟年赋君来他们一起走了。”聂行云说,“尘尘想去看比赛,我哥他们带着他去观众台了。”
明明是刘名在问,但聂行云回答时面向的却是柯昔,而且他也没问聂尘尘啊?
刘名无语,不知道该说自己多余还是该为柯昔高兴一下,聂老师这看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聂老师你不去比赛吗?”刘名问。
“等会儿去。”聂行云终于把视线放到了刘名身上,“晚上黑,怕你们摸不到入口。”
不是,他聂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他把柯昔拐走的。
但是周边的人也不多了,刘名只能忍辱负重,跟在聂行云跟柯昔身后,决定一看到彭昶他们就跑。
但一出来刘名就被亮瞎了。
整个赛道都被灯光照亮了,他觉得只要眼睛不瞎,都能摸索到赛场在哪。
柯昔没吭声,但柯昔一定会同意刘名的说法。
这灯光就是天人引路,柯昔心想,把这么全场照亮,一晚上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电费。
聂行云给柯昔和刘名找了个相对较暖的位置,走近了才发现聂尘尘一家就坐在旁边。
见柯昔过来,桑晴跟聂尘尘喜笑颜开,乐得看见好看的人。
“你刚刚去哪儿了?一走就是大半天。”桑晴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柯昔就是又莫名其妙地跟刘名对视了一眼。
柯昔:“抽了个烟。”
刘名:“吹了个风。”
……
毫无默契的两位拉着个脸,思考这段友谊的重要性。
所幸两人说得快,声音也不大,在场其他人都一脸茫然,只有不久前才见识过两人默契的聂行云知道发生了什么。
柯昔站在聂行云身前,听见了他嗤笑的声音。
柯昔刚一回头看他,就被他按着坐下了,一边把自己的长风衣给柯昔披上了一边说:“等会儿结束了等等我,一起回去。”
他伸手将衣服给柯昔拢紧了,看在他人眼里无比熟练,聂韵哲甚至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
早在出门前聂行云就看柯昔又套上自己那件朋克外套,薄得要死,山间夜晚的温度可是能冻死人的,这才出来一会儿,柯昔就鼻头脸颊都红了。
刘名也想起哄,在场的人那么多,怎么衣服就给柯昔啊?
但他环视一周发现,这一圈也就柯昔没有穿得像颗球。
他只是在脑海里想,没想到聂老师他哥嘴巴冲在前面,真那么问了,聂行云也这么答了。
用事实说话,噎死三个大的在场人,甚至让刘名忘记问了:这两人怎么住在一起?
柯昔一直没说话,让坐下就坐下,更像任人摆布的娃娃了。
聂行云去了外衣,就只剩在餐厅吃饭时的那套西装了,他只身往下走向赛道,留下一个凛冽的背影,要不是提前说了聂行云是来赛车的,看了只会觉得这人来赛道谈生意了,或者是来收购的,又或者是来押哪辆车赢,反正不会觉得这人坐在驾驶位。
灯光真的打得很亮,灯盏沿着赛道两两对着打光,将赛道展现得比柯昔早上来时看的还清楚。
柯昔他们坐的位置视角也很好,就坐在起点处上方,所以他很清楚地看到聂行云戴上头盔上了一辆限量的保时捷。
但大家也看到,聂行云没有换赛车服,他肩宽腰窄,最能将西装穿得好看,弯腰进车时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扶在门框,大半个人先坐了进去,在收回另一条支在车外的长腿,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把手的位置,用力一拉关上了车门。
动作一气呵成。
“我靠……”坐在柯昔身旁的刘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被聂老师凶到了。
他拍拍柯昔的肩膀:“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聂老师这一下有西装暴徒那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