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昔没课就待家里画画,没什么见彭昶他们的机会,头天没能跟柯昔说上的话,第二天他们便逮着柯昔不肯放了。
“我昨晚去玩的时候碰到汪轼,他已经在吹自己是冠军了,你怎么说?”刘名走在柯昔旁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里,学校论坛已经起了新的高楼。
“他还挺敢。”柯昔还没说自己想看,彭昶听见刘名的说话就白了一眼,“柯昔你就没有举报他的意思吗?”
汪轼在柯昔这里不止犯过一次浑,要说柯昔对汪轼没有意见是一万个不可能,但柯昔威胁过汪家一次,汪父是人精,有钱有权,威胁第二次柯昔只会是劣势方。
虽然也不知道汪父知不知道自家孩子的作品就是偷他的,但无论是上次的pdF还是他手上剩下的东西,能在关键时候出场就在关键时候出场,柯昔想尽量的一劳永逸,不愿意放在这里。
“暂时观望,”柯昔说,“看看他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他很冷静,若是旁有知晓这件事的人听见他这么说,少不了私底下传他大方的。
江眠辛看刘名和彭昶两个比正主还兴奋,在柯昔落音后出声打击道:“多余我们担心的。”
柯昔知道彭昶的世界已经能完全感受江眠辛了,他也跟江眠辛住过一个月,已然习惯了江眠辛的神出鬼没,唯有刘名见江眠辛见得少,少不了一顿卧槽。
刘名强装镇定,上手揽着柯昔的脖子道:“要不说他们都在论坛里大喊昔哥呢?被喊哥的都不一般!”
柯昔瞧见他被吓到的表情见怪不怪且心满意足,用手肘把人肘开了:“少来。”
“对了,社团说周末团建,似乎说是去游乐园?”刘名不怕尴尬,又黏糊劲儿地靠上了,“你去不去?”
柯昔大一不久后就一直跟刘名待在一块儿,社团也是。
柯昔当时不知道参加什么,为了凑学分,刘名怎么拉他他就怎么走了。
结果刘名爱玩,扭头就加入了社联不管柯昔的死活,最后柯昔也没去过几次。
“必须到位?”柯昔问。
“不必须,”刘名理所当然,“但这次活动有分儿。”
他们几个在校门前一条道的拐弯处分别,柯昔点头同意了。
“知道了。”他说,“周末来接我。”
柯昔下午没课,没想到聂行云又一样没课在家。
柯昔发现聂行云意外地很闲,没课的时候他少有碰不到聂行云的时候。
但聂行云手臂夹着大衣,似乎正要出门。
柯昔正面撞上,差点就往人怀里冲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宛如刚刚的刘名一样强装镇定:“要出门吗?”
柯昔的眼神无法在聂行云身上停留,下意识地绕过聂行云又去找春卷。
“没有。”聂行云上前把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刚回来,忘记挂着了。”
实际上,聂行云有柯昔的课表,是知道柯昔没课的,见柯昔还没回来,就想去学校看看。
柯昔这边春卷也没给面子,睡死了醒不了一点,独留他一人面对人生。
“刚从学校回来?”聂行云问。
不知道为什么,柯昔和聂行云的现状,似乎比刚认识时还要尴尬拘谨。
柯昔确实是紧张,但是聂行云又在拘谨什么?
“嗯。”柯昔说,“下午没课,回来画画。”
柯昔在春卷的猫窝面前坐了会儿,想把聂行云耗走,但等半天,聂行云非但没有走的意思,还在沙发上坐下了。
柯昔刚刚好死不死坐在了春卷的窝面前,这会儿只能时不时看看聂行云的动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聂行云只是不管,并非感受不到外界的眼光。
回了几条信息后忽然往柯昔这边看,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你有话想说?”
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聂行云没少感受过,在聂家的时候他就是被这种眼神伴随着长大的。
但他并不觉得柯昔的眼神有什么目的,相反的,他觉得或许只是自己想提起话题。
柯昔也不是非要紧张,面对聂行云的手忙脚乱只是手忙脚乱,冷静过后该怎么对聂行云也不是演不了。
他也实在受不了聂行云跟他之间的奇怪氛围。
“我在想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柯昔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老师,还是朋友?”
如果聂行云说是老师,那他们的氛围这相敬如宾的相处完全没问题,如果聂行云觉得他们是朋友,他就尽量做好朋友的本分。
在聂行云的世界里的人不多,聂家人、其他人、还有何君来和年赋。
柯昔哪一类都不属于。
他们的认识时长没有跟何君来跟年赋的长,没有其他人那么陌生,更别说是聂家人的冷漠无情。
再一次思考,聂行云还是不知道如何为柯昔分类。
他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久到柯昔都想去看论坛了他才回答:“像君来一样?”
他不太确定地回答。
他一度觉得柯昔很有意思,像何君来一样,而且柯昔有着与语言不太相符的性格,让其变得更加有趣。
这话落在柯昔耳朵里,就是朋友了。
“既是朋友,你为什么这么本分?”柯昔直截了当地,又问。
柯昔总会问一些他人没有问过的问题。
聂行云是医学院的副教授,他问过许多导师问题,许多人也问过他问题,无一不是复杂的。
柯昔问出来的问题字句词语最简单,但聂行云偏觉得这比碰到过的问题都要难。
他尚不能理解柯昔的世界:“本分?”
柯昔忘了,这人不知道如何为逾矩,又何谈本分。
这么想起来,柯昔毫无紧张,甚至起来在聂行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嗯,本分。”柯昔脑子嗡嗡转了几下,想起上次在医学院的时候,“大概就是你对医学院的研究生们?”
“见面说你好,再见说回见,不多问一句也不少说一句。”他说,“硬要说的话,你对我还是更像老师对学生。”
但是又帮学生澄清,还给学生送玉佛,并不像论坛里说的那样冷漠。
聂行云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我看你也是这么对年赋的。”
柯昔真的很自我矛盾,聂行云也这么想柯昔。
“我试图过界一些,但你似乎很抗拒我的靠近,而在这之前,你之前说我逾矩。”
聂行云的手覆在膝盖上,手指有频率地点着,是在思考的状态。
柯昔瞬间头脑风暴,思考如何简洁地解释能让聂行云明白自己的所为。
“我跟年赋并不熟。”柯昔说,“如果你说的逾矩是我上次在美院楼说的那次,那我们刚刚认识,而那时候你倒是没现在本分,问了很多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也并不是抗拒你的靠近,如果你是说我最近有意无意地对你躲闪,这并不是我有意这样做,我只是有些抗拒肢体接触。”
柯昔解释完,又想了想,总结道:“如果你觉得我们像你跟何君来学长的关系,那么你可以像对待学长一样对待我。”
柯昔观察过,聂行云对待何君来虽然不说话,但行为举止并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二者之间的熟悉。
他又突然地多话起来,聂行云发现自己的提问似乎是柯昔的语言开关。
对着好友的柯昔,似乎都不会吐出那么多字来,这让聂行云有些愉悦。
聂行云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善于找逻辑关系,很快找到了自己觉得靠近柯昔困难的原因。
“意思是你不喜欢我碰你?”
时间回溯,自在网吧的小巷里借了柯昔的一口烟后,柯昔对他便开始闪躲了,而且还正好躲过了他几次的意有所图。
“……”
柯昔这下是真找不到简练的语言回答了,即便答案就是简练的。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只剩吐槽:“真不知道你这么说话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聂行云既然把他当朋友,他也没那么客气地敛住自己那张嘴。
他只知道聂行云有钱,也就不知道聂行云是怎么长大的。
不过这话常有人说,何君来一直担心他会因为不擅说话而惹上麻烦,所以聂行云并不介意。
聂行云转头看向柯昔,想着终于有自己能够回答的问题了。
“君来让我上课只说上课内容就好了,不要多说话。”
还真的认真回答了。
“这样不对?”聂行云问。
柯昔两眼一昏黑,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何君来靠谱,总的来说,何君来给了一个揠苗助长的方式,聂行云确实快速成长了,无人怀疑。
“也不是不对,”柯昔说,“只是如果你想融入人群,就不能一直这样。”
如果聂行云想交朋友,最起码要学会简单的人情世故。
现在的聂行云,感觉用聂尘尘勾骗两下就能上当。
“可我不想融入人群。”聂行云却回答得很快,“我只是想靠近你,这应该怎么做?”
直球打得猝不及防,柯昔瞳孔骤缩。
但他知道,聂行云并没有别的意思,单细胞生物有时候确实过分得离谱。
“你可以参考,我和刘名他们,或者你和学长他们。”柯昔此刻才像老师,尽职尽责地,“这些东西放在我身上,你想先学什么?”
聂行云脑海第一个想到的是刘名他们会叫柯昔本名,也会叫小柯,幼儿园的老师或者聂尘尘都叫小柯老师,唯有他,似乎总是只能叫柯昔。
“我听过刘名他们叫你小柯。”聂行云说。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许多友谊的癖好都从称呼开始,柯昔以为聂行云也想与刘名他们成为同类人。
不曾想聂行云心里关联到的却是南叔,他看着柯昔的眼睛,很是认真:“我可以叫你阿星吗?”
听见这个称呼柯昔感觉心脏都停了一下。
不是这个称呼多么特殊,但它确实都出现在柯昔的亲密关系里。
聂行云已经忐忑,怀疑柯昔的嘴里会露出拒绝的字眼。
莞尔,柯昔才有些呆呆地说:“可以。”
让聂行云松了那不知所以蹙着的眉和紧着的心。
“阿星。”
他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