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氛围可真不妙。
柯昔自暴自弃。
因为堂叔长得年轻所以要叫哥哥到底是哪个国家的道理。
聂尘尘写完了作业就坐到一旁去折纸了,客厅旁边有一块儿童用的地毯,上面摞了好几沓白纸。
柯昔呆坐着无聊,便坐着看聂尘尘画两笔画就折两下纸船,哪儿都不耽误。
小孩儿比他想的要有耐心,挺适合做乙方。
“等会儿要送你去医院吗?”
聂行云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镜,手上改文档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问柯昔。
最近天气降了点温,就算不是别的问题,柯昔落了一趟水,着凉的概率也很大。
柯昔以为聂行云是这么想,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
“不用了老师,”柯昔说,“我没那么容易生病, 等下就回学校了。”
“嗯。”聂行云也不勉强他,“刚刚探了下你的温度,37度往上走了,记得买点药。”
说话间还扶了下镜框,一副按规矩办事的模样,嘱咐的语气柯昔已经开始幻视白大褂了。
感恩,他已经快忘记了聂行云是医学院教授这件事。
换季生病是柯昔的老毛病,这种小感小发烧也不值一提,上一天课画幅画也差不多好了。
柯昔一看就不会去买,那点想法已经布在脸上了。
聂行云几年前的医德窜了出来,到机柜底下拿了几盒扔给了柯昔。
“别空腹吃。”
柯昔拿过来看了看,是市面上不常见的牌子,看起来都要贵一些。
“好。”柯昔应下。
柯昔恢复理智,和聂行云就是两个沉言寡语的人待在一块儿,聂尘尘也是个安静的,一屋子人凑不出一句话。
柯昔抬眸,悄悄打量了一下聂行云,那人倒了杯水给他,又已经坐回去改那无趣的文档了。
人长得好看却是可以为所欲为,柯昔想到刘名这么形容聂行云,现在看来,举手投足却是都顺眼。
高中去画室时,老师要请人体模特应该请这种人啊,画画欲望都会加几个百分点。
太安静了,敲键盘的声音,画画的声音,还有微风吹的声音。
现在该干嘛呢?柯昔很少到别人家去做客,现在走和不走,他都有些说不出口。
“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笔记本敲着敲着,聂行云突然停下了,右手还夹着只笔,情境一下就变换成了医患对话。
柯昔一听这个问题手不由得往袖子里缩了缩,表现出抗拒,但面上的表情是疑惑的,仿佛听不懂聂行云在说什么。
聂行云不会弯弯绕绕:“在蓬莱仙的时候,你表现出的行为更像是心理疾病。”
这人真的不太会看眼色,明明看起来很聪明。
柯昔其实隐藏得很好,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没谁会无缘无故将他推入水中,所以触发病态的几率说是百分之一也不为过。
如果病发了要怎么跟别人解释,柯昔没怎么考虑过,这件事甚至是昔春玉他们也不知道的。
“看过了。”像是在思考聂行云的可信度,柯昔缓缓说。
柯昔感到自己有些焦灼,手指暗暗掐着掌心控制情绪的平稳。
但这方面聂行云是专业的,且他们之间的往来撑死了只有那一堂选修课,再说聂行云完全是漠不关己的代表,知道了也不会对他伤春悲秋的。
“话疗?还是拿药吃了?”聂行云又问。
“拿药。”柯昔回答。
怪不得这么需要钱,聂行云终于找到何君来口中柯昔拼的原因,毕竟那些药丸子可一点不便宜。
但柯昔并不爱吃那些药,他明白药物会让他变得性格更好,但是也就颗粒大小的东西,副作用却很大,吃完以后柯昔总是浑身无力,还很困倦,高二有段时间他常常在课堂上睡觉。
“嗯。”聂行云答,“觉得医生不靠谱的话下次可以找我,我认识不少专业的医生。”
按照小时候家里请的老师所教的礼仪,聂行云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是没错的。
但其实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有些生硬,让柯昔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回答,时间久了又不好回答,干脆就装傻了。
聂行云的个子比较高,骨架也比柯昔大一倍,柯昔缩在他的衣服里感觉缩成了一米六的个子,低着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刚吹干的头发还有丝缕翘起,看起来就有让人可爱乖巧的错觉。
聂行云不是善于言谈的人,此时却想让柯昔多说两句。
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也别扭,但总归是口嫌体正直,余光见柯昔敲完了一句回复,自己也嫌弃自己地见缝插针:“作业画完了吗?”
“……”
柯昔一时搞不懂,聂老师是不是想赶他走人。
他的双手正压着聂尘尘给他的A4纸,打字回复停停续续,纸上也被他画了不少,线条很简单地勾勒一些人物与logo,还挺快速。
聂行云是刘名也是,好像一直怕他忘了此事。
柯昔与许多年轻人一样讨厌事情的反复提及,他不是什么善听人言之人。
而人们总喜欢自我感动,觉得自己在他人角度出发善解人意又替人着想,点出问题主旨津津乐道。
可本人不想要那便是多此一举,便是越界,所谓的好意不过是从自我出发的、有目的性的自私东西。
柯昔知道两人都是好意,对他们那些微小的目的并不在意,但此刻就是代入了这些想法对此行为感到不快。
无论是生病,或是作业,聂行云以这种口吻问他,是觉得他跟自己熟了吗?
那股浮躁回潮得很突然,轻易点燃了柯昔的情绪,是他不爱吃药的结果。
他忽然伸手拿了张空白的A4纸,提笔的速度比刚才要快很多,大概五六分钟,柯昔就将一张线条简单又结构分明的头骨图递给了聂行云,其中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柯昔甚至是花在搜索引擎上的。
柯昔已经感受不到聂行云的打量,回答了几分钟前聂行云问的问题:“现在画完了。”
柯昔的低气压很明显,聂尘尘都时不时好奇地望向两人,聂行云不可能感受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但也没追着问柯昔,在柯昔画画的时候就低头给聂尘尘批作业了。
不等聂行云做反应,柯昔就把那张纸递过去给聂行云然后站起来说了再见,他要回学校去了。
“衣服我会洗干净了还给老师的。”柯昔微微弯了下身,大概是表达谢意。
他又转头和聂尘尘说再见,不做一丝停留地离开了聂行云家,聂行云给他的药也没拿。
就算再不解人情世故,聂行云也知道柯昔离开应该是因为自己。但追根究底是为什么,他毫无思绪。
“哥哥,小柯老师生气了吗?”聂行云眉舒展不开的第三分钟,聂尘尘爬到茶几旁讷讷地问他。
聂尘尘理解不了大人的情绪,只知道尽管他哥哥和小柯老师没讲几句话,但小柯老师的表情变得很不好看。
“是吧。”
聂行云盯着手里那张笔绘,画得很好,完全有可以逃课的资格。
画风也很熟悉,他从教案本里拿出另一张画,笔迹是一样的。
即便何君来明确说过上次给他送讲义的人就是柯昔,但亲自把事实拼凑出来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不过就是柯昔这个人在他的认知里变得更立体了而已,但心情很神奇,因为他想知道更多。
像是医书会从人的细胞开始分析直至完整的身躯,他觉得柯昔也如此,那些故事像及好好坏坏的因子,终而拼凑出柯昔这样的人,令他具有阅读欲望。
独自待着对柯昔来说反而会好很多。
从聂行云家离开后柯昔的大脑就清醒了不少,开始觉得自己刚刚就是在无理取闹:那本不是件怎么样大的事。
以常人的思维去看,聂行云作为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已经做得够好了,甚至把他带回自己的家里,说不定还是看在聂尘尘的面子上。
嗯,点名聂行云,加分。
微信群的信息又在突突突地弹,不久前江眠辛往群里发了在蓬莱仙拿到的监控。
画面显示事发时跟柯昔待在一块儿的还有汪轼,尽管汪轼的动作被卡了视角,但事出于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此刻突突突跳的就是刘名骂骂咧咧的信息。
做人还是留了一线,彭昶没把汪轼踢出宿舍群,而是另起了一个,还把刘名也加了进来,两个人每天吵得让人不能安生。
【新世纪流民:有人天生眼瞎】
【新世纪流民:有人天生哑巴】
【新世纪流民:有人天生不应该有家】
【Jmx:6】
【捧场:skr】
【新世纪流民:叼玫瑰】
【新世纪流民:鞠躬】
柯昔被逗笑了,抬手打出一串荒谬。
【星:……】
嗯,这几个小子也加分。
【新世纪流民:我靠你还活着呢】
【新世纪流民:回信息回一半人没了我还以为你没忍住从医院冲出来杀汪轼去了】
【新世纪流民:担心死爸爸我了】
聂行云一开始说要送柯昔去医院的,刘名他们自然不知道他最后到了聂行云家里。
刘名键盘三连,张口就来。
【星:说那么好听】
【星:也没见你来拦我】
【新世纪流民:要是杀别人我也就拦了】
【新世纪流民:但这是汪轼,我想让他死】
【捧场:但这是汪轼,我想让他死】
【Jmx:但这是汪轼,我想让他死】
刘名就算了,彭昶和江眠辛怎么也这样。
就算是跟汪轼闹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坏到有那么大的怨气吗?
汪轼那小子,看来干过不止一件缺德事啊。
【星:现在回来】
【新世纪流民:慢着】
【星:殿下请讲】
【新世纪流民:未带汪寇首级归来莫要见我】
【捧场:未带汪寇首级归来莫要见我】
【Jmx:未带汪寇首级归来莫要见我】
……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