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简要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房间内的众人沉默片刻后议论纷纷，即使忽略几位序列，整个非调局的高层也都聚集于此，这个场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他们此刻议论的中心只集中在冉冉和她手中的黑书上。
有人觉得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反正现在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不如让冉冉去黑书指示的地点试试。
也有人坚决不相信这种看起来就邪恶并且有“案底”在身上的书会真的给出什么救世之法。
更有人完全忽略所有条件，只相信冉冉的判断。
冉冉和黑茶对上视线，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沈定海在一边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之前无论外界条件怎么变化，一直坚定站在堂姑身边的是他！现在却……
沈定海极为不赞同地看向黑茶，“在这件事上，你不能无脑相信堂姑！你根本不知道黑书的危害性！”
黑茶不为所动，“我只知道，和黑书朝夕相处的人是恶童，那相比于你，更了解黑书的人也是恶童。”
“所以我相信她的判断。”
“这很合理，并非你所说的什么【无脑】”
沈定海只觉得他跟黑茶没法沟通，“就是因为堂姑和黑书朝夕相处，所以她受到的蛊惑才更深，她现在都做不到理智判断，而是依靠直觉。”
“直觉！多么玄乎的东西！难道全世界所有人的命要寄托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玄乎东西上面吗？！”
沈定海这话一出，好多人又纷纷倒戈，“收到蛊惑”这种说法是完全说得通的，因为冉冉自己亲口承认她心里强烈的、要去寻找无宁的想法，完全是因为直觉生成。
谁又能明确这个“直觉”不是冉冉在恐洞蛊惑下做出的误判呢。
“真的很有可能啊！大家现在连身为同类的彼此都不相信，怎么会有要相信一本书这种天真的想法呢？！”
“我们到目前为止仍旧不明确恐洞的真实目的，但如果对方真的是打着一点一点蚕食我们的算盘…”
“我们又怎么知道恶童去寻找这个所谓的无宁是不是其中一步。”
众说纷纭，冉冉仿佛置身于舆论的漩涡中心，那些声音明明在四周响起，她的心里却安静一片。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了。”
“我要去找他。”
冉冉睁开闭着的眼睛，目光一点点扫过房间里每一个人的面容。
高部长摇摇头，“不，你不能这么做。”
“希望恶童你能明白，你的重要性已经让你无法发挥作为人的个体性，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所有人的命运，所以……”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会代表探索部对你采取手段。”
冉冉感到有些难过的同时，又不免为高部长的冷静果断折服。
这就是她曾经的队长。
高部长看着冉冉的眼神逐渐冷下去，于此同时他身上也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寒气，白医生眼中闪过挣扎，挥手的同时，温声让众人退到他身后。
转瞬间，冉冉这边就只剩下了黑茶一人，以及…
站在两方中间的孙海安局长。
她坐在上首，伸出手，轻柔缓慢却又坚定地按下了高部长那只冒着寒气的手。
“局长！”高部长只觉得不可置信。
他认识的局长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现在怎么会……
孙海安摇摇头，侧身看着冉冉。
“恶童，高部长对你说的一切都属实，但你不要怪他，这是上面的意思。”
“虽然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我就一直在你面前强调你的重要性，但……”
孙海安无奈地看着冉冉，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温柔无比。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孩真的能重要到左右天下大局。”
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叹息，孙海安缓缓道：“一个小女孩，又该怎么承担这样的重量呢？”
冉冉一怔，她没想到孙局长会在这种时候对她说这种话。
女性长辈慈爱的眼神，就像一只温柔的大手不停安抚着冉冉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是的，无论冉冉外表看上去多平静，她的内心绝不是平静的。
她愤怒、不安、甚至惶恐，她根本没办法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她下定决心的选择又会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只是她的伪装太好、她的外壳太坚硬，无人识得这藏在重重包裹之下的情感。
孙局长也并非看出冉冉的焦躁无措，她只是认为冉冉应该得到这些话。
她值得这些话。
“好孩子，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因此承受和背负的东西都绝非我们所能想象的。”
“在情感上，我希望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可以支持你，但我又知道，理智上我不能这么做。”
“多少人的一生就是在这样那样情感和理智的为难中结束了。”
孙海安温柔地看着冉冉，“我名字的含义是山海皆安，用更通俗的说法就是世界和平，没有战争和灾难。”
“可我们从未有一刻接近过这个目标。”
“现在的局面更是彻底远离了这个目标。”孙海安的笑容十分苦涩，“或许这真的是人类的末路。”
她轻轻握住冉冉的手，因为刚刚制止过高部长的能力，她的手沾染着刺骨的寒气，和“温暖”这个词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可冉冉偏偏从中感受到了温暖。
精神上的。
“我只是希望，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都不要觉得自己很差劲。”
冉冉听得双眼发烫，反应了很久她才知道那是想哭的感觉。
孙海安牵着她，像一位抛开了一切、只想要和孩子推心置腹的母亲。
“而现在，恶童，非调局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告诉我们地址。”
冉冉眼中的动容逐渐褪去，“…你们想要干什么？”
孙海安的眼眸温柔依旧，“无论非调局要做什么，我都会尽我那份力、保护你不受伤害。”
“这是我的个人立场。”
房间里的众人震惊不已，冉冉也彻底惊讶了。
她不明白孙局长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和她之间好像并没建立多么深厚的情谊，甚至连最纯粹的上下级关系都算不上。
真论起来，也就只比陌生人好上一些，算互相赏识的陌生人？
只是赏识…就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么……
冉冉不相信。
说到底，她不相信她值得别人这样对待。
她不会爱人，她也不觉得别人会爱她。
冉冉不适应地感受着孙海安落在她身上温暖的目光。
她听见年长的女人轻轻地说。
“毕竟她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