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待礼梨登船后,暗风带着范里的牌位和南葭留下的两封信进了宫。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许冽,应该是这天地间最英俊的男儿了,可惜礼梨不能亲眼看见他指点江山。
他曾是上清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更是帝清最完美的太子,不论作为哪个身份,礼梨都不允许他身负悖乱伦常的污点。
只有她彻底离开,他才能重生。
许冽接过信封,两封一样的笔记,不一样的字:吾夫亲启,吾兄亲启。
暗风拒绝了身为皇帝南江的赐官:“葭儿让我告诉带一句话给皇上,世间从未有过帝清嫡公主,许家少将军夫人已亡,勿念勿寻。”
暗风送完信回到江边时,他的公主已成江中一叶舟。
礼梨远远看见久久伫立在江岸的影子,是暗风。
许冽还是拆了那两封信。
礼梨在前尘镜中,看见他将信封放入密匣又拿出,如此反复,终是先拆开那封‘吾兄亲启’。
吾兄亲启
你我今生背负太多,心里藏着太多不能释然的结。不怪天地无情,只能说造化弄人。
倘若帝清还在,父皇母后还在,我们一定是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兄妹。皇兄会看着我长大、嫁人、生子、老去。
幼时,我们会在后宫健康成长,我一定常常欺负皇兄,皇兄可不要向母后告状,因为父皇和母后都会护着我。
我们长大后,我一定会唆使你偷偷带我出宫,领略帝清的山河大海,不过我们会被父皇的亲兵捉回,然后你替我背锅挨揍。就让父皇罚你抄写一百遍治国论吧!
转眼间,我及笄嫁人啦,父皇千挑万选的夫婿皇兄一个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含着泪将我嫁走了,就嫁给许照天将军的长子,是我自己求来的。你是不是半夜爬起来偷偷骂我养不熟的白眼狼。
后来父皇与母后云游天下,皇兄登上大宝,勤政爱民,天下四海升平。
皇兄经常来我的公主府逗逗鸟,养养鱼,教育教育我的驸马,逗弄逗弄我的孩子们,护我一生安宁。
后来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皇兄与我也老了,皇兄是不是该让位休息了,就带妹妹重新走一遍当年我们偷溜出宫赏玩的河山吧!
百年后,你我均是皇陵中的一具枯骨,我们就葬在父皇母后身侧。
这样的一生是不是很完美?
没有太多的波澜壮阔,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可能年少时时,我们又会很叛逆,明明拥有一切尊贵,却又忤逆着父皇母后的关心,追求所谓宫墙外的自由。
是不是很可笑,活了这一世才发现,无论你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总会不满足,不停地追求。
待到后悔之时,为时已晚。
皇妹会在帝清山清水秀的一角,看着皇兄将帝清治理的日益强大。我会遇见另一个他,陪我踏遍山河,白发结绳。
你确实是个不称职的皇兄,若有来世,不再为妹。
妹,南葭。
许冽颤抖着双手,在抬头时,已泪洒满襟。
“葭儿,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他迟迟未打开那封《吾夫亲启》。直到太阳落下,御书房一片昏暗,许冽拿着信,一步一步踏上望星亭。
吾夫亲启
许冽,久违的名字。
我的奉国将军,御林将军。
君子冽如泉,皎皎天上月。
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很柔软,只是这一生太多的苦楚把它麻痹了。你所有的温柔我都记在心上。
初见你,你是奉国将军,后来你是少将军夫人礼梨的夫,再后来,不提也罢。
我很爱我的夫君许冽,他像南方的黄槐,温柔沁香,暖人心脾,像月初的弯月,皎洁无瑕。
细数我们过往的种种,是我最开心最轻松的人生。在你身边我总会忘记痛苦变得幼稚起来,当然我承认以前的我一直很幼稚,但那也是你惯得!
我要走了,提笔之时不知该写些什么,落笔后竟不知不觉写至此处。如果你在又该笑我胸无点墨了。
来世再见,你娶我可好?
妻,礼梨。
在飘向天涯的船上,看着泛起的波浪。
礼梨迷茫着,她不知道是否岁月会让一切过往的一切重新洗涤重来一遍,船靠岸的地方是否能花开两岸。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已落地成冢。
礼梨猛的想起许冽,原来她终究没将你遗忘。
轮回之路。
“那人是谁啊,怎么不喝孟婆汤?”
“不知道,听说在这里很多年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难以放下的事,让一个小姑娘执着于此。”
“姐姐,你在等谁?”
礼梨低头看见一个大约七八岁,扎着总角的小姑娘,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将会不被世人记起,世人皆不知帝清嫡公主南葭,遗忘南帝曾为奉国将军时的发妻。
她如沧海一粟飘荡于人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记忆渐渐变得稀薄,礼梨不得不前往前尘镜观前尘,她是许冽饮了合卺酒的发妻,亦是南帝一母同胞的嫡妹。她曾身负血海深仇,亦被很多人交付真心。
世事如过眼烟云,缕缕消逝,不知你已轮回几世。
后来阎王告诉我,你过奈何桥前,强行将自己的一魄扯出体外,拒渡轮回,我们都是那个傻子,何苦执着。
你还在等我吧,你可知丢了一魄记忆会慢慢消散连看前尘镜的资格都没有,待到你记忆消散之日,便是轮回转世之时。
我亦在等你,我还要日日做你的璧上花,永开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