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9日,腊月二十四,天气晴。
冷国庆坐在大树下跟人下象棋,昨天晚上接到闺女电话,说是今天上午回来,他一大早就收拾利索了,却板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跟着一个穷小子私奔了,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他都给安排好了婚事,对方是一个大老板的儿子,虽然人有点残疾,但是家里富贵,嫁过去吃穿不愁,总好过跟着王强那个家里只剩三间破草房的穷小子强吧。
可王强倒好,把她女儿拐走了。
“冷国庆,你还在下棋!跟我回去!”赵春霞提着菜篮子回来,看见老公还坐在那里下棋,立即嚷嚷道。
冷国庆头也不抬,砸吧了一口烟:“我不回去!”
赵春霞知道冷国庆的脾气,威胁道:“行,你不回来,中午就别回来吃饭了!”
一旁几个大爷大妈看热闹,纷纷起哄笑了起来。
冷国庆顿时感觉没面子,大声嚷嚷道:“我今天就是饿死,死外面,都不会吃一口你做的饭!”
这时旁边的蔡大娘织着毛衣,搭话道:“春霞啊,玉珍说啥时候回来啊?”
“快了,就这一会儿了。”
冷国庆不耐烦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别出来丢人了!她跟人跑了,就当泼出去的水,回来我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赵春霞瞪了冷国庆一眼,臭骂道:“你瞧你那个德性,当初要不是你非要给闺女介绍对象,她能跟王强跑吗?我好不容易把她劝回来,今天你要是敢坏事,我......我也跑!”
冷国庆抬眼瞅着赵春霞:“跑跑跑,就是你把她惯的!我告诉你,就是他俩回来了,我要是让王强那臭小子进屋,我就是这个!”
冷国庆摆了一个王八的手势,越想越气,大口抽着烟。
蔡大娘见有热闹,连毛衣都不织了:“要我说啊,国庆这样做是对的,王强毕竟没爹没妈,也没个啥手艺,以后拿啥养活玉珍。”
赵春霞一听,反驳道:“王强有手有脚,干点啥不行,跟玉珍爹去工地上干活,或者做点买卖,不也一样挣钱吗?”
冷国庆板着脸:“拉倒吧,工地的活,他王强能干得了?做买卖,谁给他出本钱,赵春霞,你意思是我把女儿白送他,还得倒贴他钱?”
“以前王强来咱家帮忙干活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他人老实,踏实能干吗?”
“屁!那我哪知道他惦记着玉珍来的,他人老实?那是老实人能干出那种事吗?”
蔡大娘力挺冷国庆:“那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净想着歪门左道,真要和与玉珍成事了,指不定以后会咋样呢!”
赵春霞转身走进楼里,偷摸擦了擦眼泪,她只在乎女儿开不开心,不能像她年轻的时候,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她根本不知道这辈子爱不爱冷国庆,只知道女儿的命运,应该自己做主。
当初王强和冷玉珍私奔,都是她给的赞助费。
赵春霞一走,蔡大娘更来劲了,小嘴叭叭的跟要考研似的:
“王强没爹妈管着,就是一个二流子,没个手艺,就守着家里的地,以后不得让玉珍吃糠咽菜啊......”
冷国庆一听就怒了,用力把棋子一放:“他敢!”
棋盘上的棋子顿时落了一地。
“国强!你来了。”
冷国强骑着嘉陵摩托过来,几个熟人给他打招呼。
冷国强是冷国庆的亲哥,他听老婆说了,赵春霞刚才来说冷玉珍今天回来,他担心出点啥事,于是过来看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轿车在县城里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如此崭新,造型独特的车子,还是很少的。
一群小孩看见汽车兴奋得又蹦又跳,放肆地在围着汽车狂奔,惹得父母长辈在后面叫喊。
“是县里的领导吗?”
冷国强皱着眉头:“多大的领导才能开那个车?”
一辆崭新的红旗cA7460开进小区,冷国庆和冷国强兄弟俩是包工头,平时接触了不少有钱人,能开得起这款车的,不是一般人。
前三个月才开售,报纸上说要七十万,都够在县里买七套房子了!
王阳开车,看着四周的景象,这就是他妈的家,恍惚间他有了一些印象,王强当年拉着年幼的他来过几次。
王强和冷玉珍此时紧张地看着窗外,特别是冷国庆就朝着这边望,王强手心冷汗直冒。
一扭头,看见王阳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双白手套:“王阳,你的手套......”
“呐,这样才专业,你们先别下车,我来开车门。”
王阳化身司机小王,将车子停住,然后下车小心翼翼拉开后座车门,面带微笑:“王总,小心头。”
首先下车的,是一只锃光瓦亮的皮鞋,今天刚好有点太阳,阳光落在鞋面上,竟然熠熠生辉。
冷国庆被晃了一下,眨了眨眼,心想津南县首富来了?
“王强?”
不过很快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面孔出现了,王阳的一身装扮简直闪瞎了他的眼睛。
王强穿着一件赌神同款风衣,脖子上戴着粗金项链,无处安放的小手,紧紧抓着诺基亚手机,挺直了腰杆,低声道:“我老丈人在看我没?”
王阳看了一眼:“我哪知道谁是你老丈人,不过你放心,所有人都在看你。”
这一说王强更加紧张了,王阳给他准备的装逼三件套,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紧接着冷玉珍也下了车,她的打扮没有那么夸张,一件长款米白色的羽绒服,加上一双靴子,不过配上她那精致的容颜,旁边的蔡大娘都忍不住感叹:“国庆,王强跟你家闺女,真的是郎财女貌的一对啊!”
不过随即他们就反应过来,冷家闺女跟一个穷小子去广东那边打工,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衣锦还乡了,打工就这么挣钱吗?
“爸,大伯。”冷玉珍先一步开口,她内心也是慌的一匹,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啊!回来了啊!你妈刚买菜回去,中午做你最爱吃的酸菜鱼。”
冷国庆站在人群中,看见司机小王从后备厢不断抱出礼品,脸都要笑烂了,这他妈什么神豪老丈人剧本被他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