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被召集到外面的空地上,围着绞刑架站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冰冷器物具有无上的权威,让所有的人都闭了嘴。
人们虽然已经知道了今天要干什么,但还是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顾一方不会真的杀人。
九个执法队员站在绞刑架下,威风凛凛,绞刑架上也站着两个。
顾一方来了,左右是贾锐和邬广福,后面跟着江鸿源,机组人员却没来。
原本紧张的人们就更紧张了,仿佛即将被送上绞刑架的,不只是金钱多,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
顾一方走到人群前面,咳嗽了两声,大声说道:“金钱多,强奸并杀害了秦丛玉,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定性准确,经管理团队研究决定,判处金钱多死刑,立即执行!”
每个字都像一个巨大的冰雹,砸在人们的头上,心口,碎裂了,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冰剑,扎得人们晕头转向。
可是金钱多呢?
顾一方大喝一声:“带犯人!”
四个执法队员离去,很快将五花大绑的金钱多带了过来。
金钱多还在懵懵懂懂中,就被执法队员押上了绞刑架。
长久的关押,让他不能适应阳光,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只眯着一条缝,他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一愣神间,他的头被强行塞入一个绳套。
绞刑架!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听郭星宇说过,顾一方搭了一个绞刑架,他当时还嗤之以鼻,笑话顾一方又在哗众取宠。
他喊了一声救命,却是无声的,突然而来的巨大恐惧让他暂时性失语。
他拼命挣扎,手铐和脚镣以及绑在身上的绳索让他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瘫软了,两股股粘稠的液体分别从裆部和臀部滑下裤腿,脑子里一片空白,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这是噩梦,快醒快醒!
顾一方又喝了一声:“行刑!”
时间静止了,人群静止了,几个执法队员却有点慌张,左顾右盼,如受了惊又受了伤的小鸟,想飞却不飞不动。
分明昨天说好了的,此刻却不敢下手了,不就是拉一下绳索吗,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
顾一方催促道:“动手啊!”
执法队员还在犹豫,仿佛要处决掉的不是顾一方,而是他们。
贾锐快步走到绞刑架跟前,揪出平台下面的绳索,发力一拽,咔的一声,平台上的木板掉落,软成一只弯曲的虾米一样的金钱多从孔洞中掉了下去,绳套把他的身体拉得笔直,脖子拉得老长。
太快了,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人们完全没反应过来,恐怕金钱多也没反应过来吧。
人们之前脑补的剧情并没有上演,顾一方并没有激情洋溢的慷慨陈词,细数金钱多的罪行;金钱多也没有像那些英勇就义的斗士一样痛骂顾一方,或者喊几句响亮的口号什么的,人们只是隐约听到,在最后一刻,他无力地喊了一声“饶命”。
他实在算不上一个英雄,他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他最后那声“饶命”彻底击溃了人们的最后一点勇气,人们甚至也在心底喊了一声“饶命”。
金钱多的身体笔直地挂在绞刑架上,像一道具有魔力的符咒一样封印了人们的一切能力,行动能力,语言能力,思考能力,统统没有了,混沌的大脑里只剩下飘渺的两个字:活着。
顾一方面向人群凛然而立,他才像个英雄,像正义的化身。
看他那傲然挺拔的身姿,多么像一位即将上阵杀敌或是凯旋而归的威武的将军啊!
看他那器宇轩昂的脸上,写满了对这个世界深沉的热爱与希望,写满了公道和真理!
人们忽然不怕他了,不能怕,不敢怕,仿佛怕他就是对他的质疑;对这样一位冠绝世人的人物,只能怀有无上的尊敬和膜拜,俯首称臣,做牛做马。
敢怒不敢言只是低级的恐惧,发自心底的恐惧是连怒都不敢的。
顾一方语调低沉地说:“我们的法律不光是看的,还要应用到实际当中,希望大家不要以身试法,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是法律,我只是代表大家使用法律惩恶除奸,只要你们遵纪守法,就不会有事!”
众人觉得,此处应该有掌声,但没有命令,人们不敢贸然鼓掌,怕打断了市长大人演讲的节奏,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自作聪明,哪怕是讨好市长大人的言语和行为。
“说得好,大家鼓掌!”贾锐带头鼓起了掌。
众人这才跟着鼓掌,趁着这个机会放松一下身体。
他们努力将自己的表情由恐惧模式调整为激动模式,眼中的泪,那不是被吓出来的,而是被感动出来的,是热泪盈眶;身上的汗,也不是被吓出来的,而是内心的热情遮掩不住。
甚至连腿间的尿液,也不是被吓出来的,而是这大快人心的一刻,让他们忘乎所以了。
顾一方双手往下压了压,终止了众人的掌声,正在人们期待着他接下来的精彩演讲时,他却只是吩咐了一句:“小贾,你带领大家把尸体埋了吧。”然后转身离去。
村外的野地里,又多了一个土堆,埋葬了金钱多的色心和色胆,也埋葬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和怨气,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能和一直心心念念的天蝎座美女秦丛玉相守到天荒地老吧。
他的坟堆起来不久,上面就多了一滩怒气冲冲的尿迹和一泡金黄灿烂的屎,那是耿家硕干的。
处死金钱多,真正开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耿家硕,压抑了大半年的血海深仇终于得报。
他在金钱多的坟头撒完尿,拉完屎,又跑到母亲的坟头痛哭了一场,捡了一些碎石块将母亲的坟堆圈了起来,以防下去以后的金钱多继续骚扰她。
安宁的村子更安宁了,不敢乱说话的人们现在都不敢乱想了,唯一可想的就是“活着”,唯一可做的就是“服从”。
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夜晚,绞刑架不可一世地矗立在夜色中,绳套随风飘荡,无声无息的它,却比任何人都具有话语权,它把人们早早地赶回了屋,关上了门窗。
金钱多的游魂似在空气中游荡,胆小如鼠的苏毛却满村子疯跑,她急得像个兔子一样上窜下跳,逢人便问:“见江机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