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丞走得很快。
他是体育生,身强体健,加上翅人食物的滋润,体能越发强。
他一口气走到天亮,走到太阳升了起来;又走到天黑,走到月亮爬上了树梢,星星布满了天,约摸走出五六十公里,饿了就拿出蔬菜随便吃几口。
森林里静悄悄的,没有鸟语,也没有花香,有的只是他的脚踩动青草时的沙沙声,和一股潮热之气。
方向感依然很明确,而且那种感应越来越强烈了,但他还是找了个隐蔽处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晚,明天赶早上路。
这段时间,他已经忘记了人类社会,除了偶尔想起爸爸妈妈外,满脑子全是小影的样子。
一天的奔走,浑身疲乏,他睡得很香。
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小影。
梦中的它会说话,字正腔圆,声若银铃,像极了大学校园里的那个小影,它责问他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家,他说他想它。
他们相拥热吻,深入相爱。
它告诉他,他在外地上班,离家一千多公里,来回一趟需要飞行七八天,所以不常回。
他说:“那就别去上班了,我们就在这里开些地,种些庄稼,没人打扰,过一辈子。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养你!”
它答应了他。
梦里没有小影的父母和弟弟,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又生了儿子,也是个翅人,亮黄色的,萌萌的,好可爱,像极了小影的弟弟。
天还未亮透,武俊丞就醒透了,吃了点蔬菜,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那些蔬菜有些枯萎,好在还没坏。
他扛起袋子继续走。
又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他累极了,浑身酸痛,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因为那种感应更加强烈,这说明他距离小影更近了,他甚至感应到小影正在向他靠近。
歇了一晚,继续前行。
身体的酸痛感折磨着他,但他没有偷懒,反而加快了速度,走得跌跌撞撞,他似乎感应到小影正在飞快地向他靠近,甚至感应到了它的心跳。
走到黄昏时分,他的心脏骤然狂跳不止,按都不按不住,似要突破胸腔飞升而去。
他激动地站住身体,抬头望向天空。
果然,暮色的天空中,隐约可见一只小鸟向这边飞来,继而飞近了,它越来越大,很快出现在武俊丞的头顶,就是小影!
“小影,你果然来了!”武俊丞扔下袋子,手舞足蹈,已是热泪盈眶。
小影欢快地叫着,故意在武俊丞的头顶盘旋了几圈,急得他跳起来抓它时,它才收回了翅膀,飘然落在他面前。
他激动地抱起它,四目相对,眼泪横流。
片刻后,双唇深吻。
小影不像梦里那样会说人话,但武俊丞感应到了它的心意,它一定也是感应到了他出来找它,所以才不远千里地飞来和他相会。
武俊丞说了和梦里同样的话:“你别去上班了,我们就在这里开些地,种些庄稼,没人打扰,过一辈子。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养你!”
小影眼神凄然,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小影并没有跟着武俊丞回家,两“人”就在野外过了一夜,说不尽的恩爱缠绵。
小影抓着武俊丞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摩挲着;另一只手比划了一番,武俊丞明白了,它怀孕了。
对于这个消息,武俊丞先是震惊,不同物种之间不是有生殖隔离吗?怎么可能怀孕?
旋即便激动起来,说明他和它之间,并不完全是异类。
最初爱上小影时,他内心里还有点纠结,有点自责,尤其是和它发生过亲密关系后,他一边更加爱它,一边却又痛苦着不堪,他一直自以为是个正常人,却怎么会爱上一个动物?
他不敢想象,当爸爸妈妈得知实情后,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同学们,尤其是那个喜欢他的女同学,人类社会中的小影,一定会被雷得外焦里嫩,泼辣的她,肯定会撇着嘴角,表现出一脸的嫌弃和恶心。
他也可能会登上电视,经常出现在小视频中,甚至还会面临法律的审判。
现在他完全释怀了,它原本就不是动物,他们原本就是同类,它肚里的孩子就是证明。
到于人类社会,不回去也罢,和自己相爱的人相守一生,还会寂寞吗?
他忽然想起前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原来那不是梦,他真的有了儿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女儿,那也很好,像小影一样美丽动人。
或者还可能是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
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要见到它们了,只是不知道翅人怀孕要多长时间。
但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突如其来的儿子或女儿是不是他的种,有没有可能是小影和别的翅人怀上的,因为他感应到了它,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武俊丞,就是无论绿翅人和粉翅人在哪,小翅人总能准确地找到他们,现在明白了,原来血缘关系是可以感应到的,就像有些双胞胎一样,就像他和小影一样,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依然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他激动地抱紧小影,现在,它不只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妈妈。
小影通过简单的语言,和丰富的表情,以及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述了一番,武俊丞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它工作的地方,那里的翅人抓了几个像武俊丞一样的人,所以让他不要乱跑,以免被翅人抓到,乖乖地在家等它就好。
武俊丞不由咂舌,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翅人呢?
天亮了,小影要回去上班,两“人”拥吻良久,小影振翅飞到空中,盘旋了几圈,不舍地离去,消失在太阳的光环中。
武俊丞像个孩子似的哭得稀里哗啦。
六天后,武俊丞才回到“家”。
走的时候毅然决然,方向明确;回的时候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又要寻找路标,所以走得很慢。
翅人一家三口正在地里干活,看见他回来,都愣住了,想必它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片刻后,小翅人高兴地扇着翅膀奔跑到武俊丞面前,紧紧地抱着他,用毛茸茸地小脑袋蹭着他的肚子,嘴里发着撒娇的哼哼声。
阳光下,绿翅人和粉翅人绽放出了笑脸,冲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