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当两个起名废有了孩子后,他们的起名天赋依旧该怎么烂怎么烂。
茶几上摆了几摞书,最上面是谢忻燃不知道从书房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字典。
桌面上洋洋洒洒铺了好几张草稿纸,字体从一开始的苍劲飘逸过渡到后面的鬼画符,完美展示了两人这几天的精神状态。
“这都四个月了,要不然还是抽签吧。”
瘫倒在靠枕上,赵听雨崩溃地阖了阖眼。
起名真的好累......
谢忻燃将笔一扔,顺势靠在她身旁,举起手揉了揉眼睛,面上难得露出迷茫神色。
想当初刚进公司,他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棘手过。
看着这段时间用过的一堆草稿纸,赵听雨只觉得两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甚至苏桁和谢林漾来串门的时候,两人都误会她和谢忻燃要出本起名册。
冤枉啊,一个名字,要好听、好记、好写,还得寓意好,起了一长串名字,两人最后怎么都挑不出来合适的。
此时此刻,这个家里无忧无虑的只剩小馋狗一个。
“点点——”
听见主人叫自己,小狗费劲地从舔得锃光瓦亮的饭盆里抬起头,摇着尾巴蹿上沙发。
揣着爪子乖巧地趴在赵听雨膝盖边,它的鼻子左嗅右嗅,然后小心翼翼地拿鼻尖蹭蹭她的小腹。
将撕开的纸条团成小球,赵听雨摊开掌心放在小狗面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吧,给小朋友选个名字。”
另一边,谢忻燃悠哉地将手垫在脑后,挂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饶有兴致地观察事情发展。
左右都是精挑细选进了决赛圈的名字,怎么选都合适,还能让小狗有点参与感,两全其美。
毛茸茸的胖爪子抬起来,在主人鼓励的眼神下,点点习惯性地搭在赵听雨的右手上。
谁都不想再被起名折磨,两人眼神对视,连纸条都没打开,立即拍板决定——
就叫这个了。
————
自从怀孕后,赵听雨觉得家里越来越像快递中转站。
秦婉和吴女士隔三差五就要寄点东西过来,特产补品、仪器、宝宝衣服和玩具、各种胎教书,应有尽有。
偏偏最近她和谢忻燃也像是被激发了购物欲似的,热衷于在各种母婴店里逛来逛去,看什么都新鲜。
婴儿的东西大多精致可爱,还有什么电动摇摇椅、抓握玩具、定型枕、婴儿消毒柜、实木婴儿车、尿布台、恒温热水器......
两人来来回回挑花了眼,在消费主义陷阱里连栽好几个跟头,最后决定彻底留在坑里不出来。
没事,开心最重要,万一以后用的到呢。
逛母婴店的热情维持了好几个月,最后的结果就是,家里堆的越来越多,谢忻燃甚至把别墅三楼挪出来,专门放小朋友的东西。
最近的天气很是宜人,吹干头发钻进被窝里,赵听雨伸个懒腰,将床头的投影仪打开。
熬过了孕早期那段嗜睡的日子,她现在状态好了不少。
将靠背的腰枕调到舒适位置,挑了部最近热播的综艺,还没来得及点播放键,谢忻燃单手端着水果盘走进卧室。
水果是两人今天去超市买的,医生建议赵听雨孕期适量走动,两人便隔三差五到处溜达,找点事情消磨时间。
洗净切好的水果摆了一小盘,外加两杯热牛奶,赵听雨刚想伸手接过来,见谢忻燃转身走向一旁的置物架,把胎心监测仪顺便拿了过来。
听从医生的建议,怕打扰到宝宝,两人一周只敢用几次胎心监测仪,每次还要把声音调到最小。
将耦合剂涂抹在胎心监测仪一头,谢忻燃坐在床边,垂眸认真地将它放在赵听雨肚子上,表情甚至带了点虔诚。
没想到刚刚上去没几秒,连数值都还没测到,谢忻燃突然看到肚皮上有一处不怎么明显的凸起。
他将手掌轻轻贴上去,抬眸惊喜地看向赵听雨。
小家伙最近很喜欢动弹,偏偏时间都不长,每次赵听雨感受到,刚想让谢忻燃过来看看,小朋友就像是故意逗爸爸妈妈玩一般,窝在那边不再动弹一下。
算起来,这还是谢忻燃第一次摸到胎动。
“老婆,宝宝动了。”
见他一副没出息的表情,赵听雨弯唇笑了笑,抬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揉。
谢忻燃跟着她傻笑,接着慢慢低下头,将耳朵贴在小腹前,小心翼翼地听里面的动静。
小家伙今天晚上格外兴奋,在里面动来动去,赵听雨将手贴在另一侧,声音柔得像春风拂过。
“宝宝,是妈妈。”
谢忻燃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眶不自觉有些发烫。
赵听雨低头注视,看着他脑后两个不怎么明显的发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谢忻燃的心结。
虽然隔三差五就会找本胎教书给小朋友念几分钟故事,但他总会不自然地避开有关“爸爸”这个字眼的篇章。
甚至两人婚后第一次过年,回苏市的时候,称呼老赵时,他也不怎么习惯用那两个字。
人体有保护机制,会指挥大脑刻意忘记那些过于痛苦的记忆,所以在谢忻燃的人生中,这两个字实在是太陌生了。
像是与某些场景紧密捆绑在一起,每当想起这两个字,他眼前浮现的不是温馨和谐的家庭生活,只有昏暗的地下室、近乎失控的质问和怒吼、怎么都擦不干净的血腥......
赵听雨心思敏感,能感受到他情绪上不自然的抵触,心疼之余,她能做的就是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他。
她会在私底下提前跟父母打招呼,让他们不要介意,也会在日常生活中尽量避免父亲这个话题。
但是,被囚禁的小男孩总会有机会逃离昏暗的牢笼,他不该被那些回忆困一辈子。
今天天气好,晒过的被子满是阳光的味道,刚换过的床单枕头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深吸一口气,被温暖的气味包围,谢忻燃脑海里没来由地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洗衣液是两人一起挑的,货架前的售货员特地拆了几个试用装让顾客闻。
谢忻燃闻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站在一旁等赵听雨挑。
其实家里还有很多洗衣液,完全没必要买新的,但她说那款雨后清晨特别好闻,不只是雨水的气息,掺杂着柔和的花草香,后调有淡淡的奶檀味,用来洗床品一定很合适。
明明只是生活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场景,但谢忻燃偏偏记了很久,甚至于闻着被子的气息,他脑子里还会浮现出赵听雨当初的原话。
“你想啊,用它洗完床单被罩,阳光一晒,这些味道混起来,每天睡前醒来闻一闻,想想就觉得幸福。”
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投影屏上,刚才找出来的综艺开始播放。
片头曲很欢乐,和现在的气氛莫名融洽,赵听雨任着它播放,一只手随意搭在谢忻燃肩头,另一只手慢慢抚摸小腹。
她微微低下头,声音轻缓又柔和。
“宝宝,这是爸爸。”
像是回应一般,小家伙翻了个身。
谢忻燃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了。
陈旧的苦痛总会被覆盖,新的温暖永远护在心头。
综艺还在播放,赵听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脑袋,注意力逐渐被影片吸引。
是一部搞笑综艺,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嘈杂,热闹笑声不绝于耳,突然间,赵听雨感觉到小腹上滴落一抹滚烫。
嘈杂中,她听到一阵很低的声音。
“嗯,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