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焚风骑士,你有访客。”
“……您好,焚风骑士阁下,还好吗?”
望着神色小心生怕刺激到自己的访客,病床上的男人本想做些反应,但牵扯到石膏下的伤势他不由痛哼出声。
“你别激动,如果不愿意见外人,我立刻离开,不会打扰你。”访客立刻表明态度,但男人吃力地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会儿气息,轻声道:“不……不会,请问你是?”
“……白金骑士,一介无名骑士,基于许多缘由,没办法坐视不管,来慰问一下你们。”他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了床头柜上,凝视着病床上全无赛场上往日风光的骑士,眼中有许多顾虑,构成了他的挣扎。
“我们?你……是指哪种共同因素,构成的‘我们’?”
“我的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锈铜。”
焚风骑士的瞳孔猛地一缩,但他没有从来人的眼中看到忌惮或者畏惧的神色,而是一份隐怒。
“……你不怕他?”他确认道。
“一个欠缺教养的暴徒,但我不知道,我如果还以暴力,又和他有什么区别?”
焚风骑士不由讶然,他看着他许久,发现他似乎比自己年轻许多,便有些释然。
他自认在卡西米尔已经很难再有像这样年长的骑士对年轻骑士进行正经戒律辅正的画面了,他忍着痛,耐心开口道:“……白金骑士阁下,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知。”凌等闲承认自己没来得及多了解。
焚风骑士再度开口道:“抽屉里,有些东西,正好你来了,我想,你如此独特,也应当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能麻烦你跑一趟吗?不远,就在医院内,今天你不来,想必院长应该也会抽时间来一趟……我近期确实没办法独自行动了。”
凌等闲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是一张手绘的特别通行证,画法很幼龄,一眼就能看出是孩子的手笔。
“通行证下边是卡西米尔金券……恐怕院长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医院里接待我……还是很自豪的,包括我儿子在内,有十个孩子被我用骑士比赛的奖金撑起了医疗费用,但是接下来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
凌等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替他跑了这一趟,和院长一起看着医院花园里奔跑嬉闹的孩子们,胸膛里的火焰在上下涌动。
“焚风骑士的确不是什么厉害的大骑士,否则那些报社的人怎么可能肯放过这样可作文章的消息……他真的挺难的,还遇到了奥尔默那样的恶棍……唉,有苦说不出哦。”院长叹息着继续去忙碌医院的事务,凌等闲默默地继续思考着。
焚风骑士是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相较绝大多数人都籍籍无名的骑士。
他用自己的奖金践行着自己的信条。
他是同样需要保护和维护的个体。
凌等闲心中有了答案。
“宿主……你不是骑士。”
“没有关系,我是凌等闲,也可以是‘白金骑士’。”凌等闲没有理会小屑的提醒。
他在转身离开前好像听到了铃声,但转身之后却没有看到谁的身影。
再之后,他向焚风骑士借来了损坏了一半的大剑,又问了需要转达的“问候”。
……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更衣室内揭下面甲,凌等闲对着门外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白发库兰塔靠在门外的墙上没好气道,“咱们好歹是认识了吧?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还真是。”凌等闲想了想,发现自己和白金大部分时候还真只是偶遇,截止目前他甚至已经去拜访做了一次客,两人居然还没有互加联系方式。
“那你这是……”凌等闲收好他的山寨铠甲,“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出现的?挺巧啊。”
“巧?我巧你个大头鬼!你每一场比赛我都买了门票来的!”白金怨怼地砸了砸门,“放鸽子挺熟练啊?难怪代号叫白鸽啊!”
凌等闲“啊”了一声:“这么执着啊,没看出来你这么在意……”
白金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你是不是被无胄盟暗地里派青金处理了,她现在敏锐地感觉到组织已经没有那么信任她了,很多消息都不再知会她……因为就连最普通的无胄盟成员也知晓,零号地块的那支白色箭矢,一定是来自前代白金大位伊卡洛斯。
“在意?哦对,跑空这么多次,门票钱能不能人道报销一下啊那谁。”
“人道报销?”凌等闲拉开了门,有些疑惑。
“请客吃饭啊!笨!”白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家伙是迟钝还是在装傻。
“不太行……最近真的囊中羞涩,实在要吃饭的话,”凌等闲干笑两声,“能不能你请啊?”
白金傻眼了:“你这是何等的无耻!让女孩子掏钱?还是在因为你已经花了冤枉钱的基础上?!”
凌等闲尴尬地缩了缩头:“有钱我一定请回来,你看行不?”
“……唉,我算是信了你那句话了。”白金万般无奈之下还是点了点头。
“哈?”凌等闲不知道她指的哪一句。
“你对我真的没想法。”白金再次翻了个白眼。
不敢有。某人想起自己那一块拧巴的关系,有点畏惧。
……
两人闹腾着离开休整区域的走廊,还没走出几步,气鼓鼓的白金脚步一顿,凌等闲也迅速察觉到有人在前方等候。
几个工作人员齐刷刷地站在出口前,为首的男人似乎很有话语权,站在前方从容不迫地等着自己。
“……你好?”结合之前主持人莫布的话,凌等闲隐隐猜到自己眼前一干人员的来意。
“白金骑士,‘白平凡’先生,基于您最近的非常规表现,我们谨代表赛事方骑士协会对您进行赛后药物测验,还望理解。”为首的库兰塔男人扶了扶镜框,保持着礼貌而没有温度的笑容,“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发言人麦基,监管即将进行的特锦赛赛事正常进行的负责人之一,很高兴见到赛场新星,特立独行的白金骑士。”
白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麦基,后退了一步挽住了凌等闲的手,微微低下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也很高兴见到你,麦基先生。”再一次听到了自己讨厌的评价词汇,凌等闲勉强露出了一个不那么失礼的笑容,对于白金的举动没太过抵触,下意识将她护住。
“白先生看起来也不是性格特别的人,比起逐魇骑士更加通情达理,这很好,那么,请吧?”麦基一抬手,他身后的人们便拿出了采样设备,这让凌等闲很是意外。
“没有专门的采样部门?”
麦基笑道:“有专门的化验部门。”
凌等闲抿了抿嘴,有些骑虎难下,凯尔希说过,他的血样不能随意流出,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在为他的安全考虑。
“那个,这套机器,也是所有骑士通用的吗?”他似有所指。
“当然,公平公正。”麦基笑了,自然是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做些什么损害利益。
“那我还是建议你换一套设备,以及,外来人员在红酒报等途径报名参加骑士竞技的表格也需要完善一下。”凌等闲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白金看了看他,没说话。
麦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变冷了许多,作为发言人,他很快就回忆起了每一张规则之外的报名途径的相关表格:“……血样?你是……感染者?”
听到麦基的话工作人员们蓄势待发的动作也是一僵,不由后退了几步。
“嗯?不欢迎游客来大骑士领旅游?”凌等闲在当初发现这个表格漏洞时就有留意,为的就是万一有用到的时候,哪怕能拖延一下也好。
“不,白平凡先生,游客自然是欢迎的,但前提是游客。”麦基冷冷道,“你钻了一个小漏洞——我们也很感谢你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实际上,按理来说没有人会钻这个漏洞才对。”
卡西米尔对感染者可说不上友好,本国的感染者想往外逃离,而外来的感染者不仅不忌惮,还敢钻一个小纰漏站到骑士竞技的赛台之上,这已经不是心大无所畏惧可以形容的了。
”但很遗憾白平凡先生,为保证赛事的正当性,检测依然是必需的,既然如此,那只能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走一趟凌等闲是不怕的,但这实际上还是得交血样,这是他不想的。
正当他还在考虑说辞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站在了他这边:“可是麦基先生,对于感染者的检测技术,您上次在公众面前谈起时,不是说还在发展之中吗?”
凌等闲回头,白金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把头又埋了埋,下意识往他身边又贴了贴,而出现在走廊后方的,是一个有着艺术品般美丽眸子的温柔埃拉菲亚骑士。
“您是……烛骑士薇薇安娜小姐?”标志性的大角和沁漫诗歌的气质让凌等闲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你好,白金骑士,见识了你的风采,幸得相见。”女孩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凌等闲有些受宠若惊,但可恨的红酒报让他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那离谱的“三百男佣”……
“薇薇安娜女士……烛骑士阁下你怎么会在这里?”麦基很快便回过神来,对她的拆台行为感到些许不满。
“没有赛事,来观摩一下其他选手的表现消遣一下,恰巧听到诸位的谈话了。”烛骑士礼貌地向他行了一礼。
“的确如你所说,血样设备确实有些不足,但强行检测应该也问题不大,最坏的结果只是损失一台机器,但为了特锦赛前最重要的公正性,这值得。”麦基反应很快,并作出了取舍。
“那个……我有个疑问。”凌等闲小心地举了举手。
“不能尿检吗?”
……
最后在烛骑士的注介入下麦基没有再为难凌等闲,但临走时脸黑得让人想起某些用久了的锅底,或者w做的菜。
“烛骑士小姐找我是有事吗?”凌等闲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对方真的只是路过,想必是有谁给自己带话或者有事相托。
“嗯?没有啊,只是来碰碰运气看看白金骑士今天会不会来而已,眼下看来,运气不错。”薇薇安娜浅浅一笑,让人有些心脏狂跳。
凌等闲挠了挠头,他是有些不信的,他可不觉得自己在赛场上毫不留情地狂扁锈铜骑士有什么“风采”可言,更别提在刚才还在两个女孩面前“粗暴”出口,第一印象估计是好不了的。
看出他的疑虑,烛骑士浅笑依旧,但好看的眸子凝实了几分:“白金骑士阁下,大抵你我理解的风采展现的时刻并不相同,我所见的风采,是在医院。”
凌等闲更不解了,他比赛又不是在医院,等下他最近是去过医院没错……“啊?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在医院?”
“生活上有些粗心,身体不适,不想麻烦骑士协会安排的私人医生,就去医院看了一下,恰巧碰见了。”烛骑士笑道,抬手,手掌中出现了一个铃铛,发出了他曾听过的悦耳铃声,旋即认真道:“白金骑士,很感谢你为他们所做的维护,如耀骑士所说,善恶自在人心,这不该是善良而能力不足者的结局。”
凌等闲在犹豫之间决定去医院一一问候了一番被奥尔默打伤入院的竞技骑士们,在一点点的了解中用信息与情感认清了自己的想法,也明白自己丢不掉怀里的一股意气。
他在离开前暗地里为焚风骑士留下了一分白焰,为伤势做了一些兜底,虽然这种“凝聚”用法对他近期使用白焰有些许影响,但不大。
“如果有机会,欢迎来我的住所做客。”烛骑士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善意。
凌等闲脑子一抽:“要带红酒吗?”
烛骑士先是微微愣了愣,然后笑道:“如果是临光家私生子带的礼物,那我也不会拒绝。”
目送烛骑士离开后,白金捶了他一拳。
“痛痛痛,你干什么?”
“我得收回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啊?”凌等闲很是不解。
白金目露嫌弃:“你好像对谁都一样的不会说话,所以又重新具备了冲我来的嫌疑。”
“你牛。”
“我马。”
“……”
“另外……”白金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松开了他的手臂,“我叫欣特莱雅……”
“嗯?你突然说这个干嘛?”凌等闲有些不知所以。
“刚才听到你的真名了……有点网名被破的尴尬感吧,公平起见,我把我的真名也告诉你。”白金没有直视凌等闲。
“那个啊,是我糊弄他们的假名哦。”凌等闲摆了摆手。
白金:“……”
凌等闲揉了揉有些脸红的库兰塔的脑袋:“你好,我叫凌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