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不再为欺瞒之事耿耿于怀,和子薰重归于好。
反正,他有了前车之鉴,以后必然处处提防。
随时想让子薰生,随时可让她生。
他的理想当然是生得越多越好。
他盼着一群小娃娃整天守在他和子薰身边。
戴思恭若敢再给子薰避子汤药,他的小命也没必要再留了。
但是子薰怀上此胎后,精神十分倦怠,每天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多。
毕竟已经四十多了,年龄不饶人。
各种理想、追求,全都顾不上了。纺纱车的改进,店铺的经营全都交给蒙雪。
子薰现在的日子除了吃就是睡。
上位每天都过来,看着她的肚子傻乐,陪着她说各种好听的情话。
为了任用合适的人才辅佐,上位下旨设立殿阁大学士,随侍左右,以备顾问。
也就是说,在上班期间,随时有人跟在上位身边。
上位已经决定,子薰生产后,也不让她来昭仁殿了,留在长乐宫调养身体,然后再生,趁着能生多生几个。
年轻时没能和子薰多生几个娃,是他心里的重大缺失,他在想办法找补。
戴思恭提醒他,子薰已过了最佳生育期,高龄产妇的生育危险极大。
“恐有性命之忧”,戴思恭跪着磕头道。
上位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让戴思恭五天清一次脉,发现异常随时上报。
子薰不敢吃得太多,不敢不运动,醒着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溜达。
为了安全生下这一胎,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全都严格遵守了。
洪武十六年三月,出征云南的明军奉命班师回京,沐英留在云南镇守。
上位问阿春:“想不想去找你父亲?”
阿春略一思索,“祖父,我想守在祖母身边,等祖母平安生产后再去”。
这孩子长大了,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来了,上位一时无言以对。
阿春看得出,祖母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很辛苦。
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成亲,娶的是东城兵马司指挥的女儿王氏。
皇后去世后,后宫事务交由郭宁妃负责,她虽然年龄不大,但处事干练、沉稳,上位十分满意。
在郭宁妃的特别关照下,长乐宫的一应需求都优先得到满足。
子薰在阳光下垂头不语,上位难得抽出时间来陪她吃午饭,她却打不起精神。
上位心中泛起愧意,摸摸她的头,“生了就会好的,不怕”。
“没怕”,子薰没精打采地咧咧嘴。
子薰和上位的关系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从以前无话不谈,到现在除了孩子,无话可说。
以前,子薰精神头十足,说起来话滔滔不绝,长篇阔论。
现在,眉宇间的神采尽失,只剩下一副躯壳。
这还是他想要的子薰吗?
上位开始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夫妻之间,生个孩子有错吗?
没错吧,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就是不对劲儿,如果怀孕让子薰变成这样,他倒宁可她不怀孕。
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正是子薰以前的做法。
也许,子薰是害怕失去咱,才决定不生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骤然收缩,疼得不行。
咱究竟是做下了多蠢的事!
费尽心机让子薰怀孕,悔不当初,他懊恼无比。
到了预产期,产婆、女医提前住进了长乐宫,只等着产妇开始阵痛。
第一波疼痛来袭,上位便扔下工作,急匆匆地赶来,在院子里给子薰加油、鼓劲儿。
胎位是正的,孩子的头估计也不大。
戴思恭准备好了银针、参片,准备随时救场。
子薰的惨叫声,一下一下撕扯着上位的心,他急躁不安,来来回回原地转圈。
疼了一波又一波,用尽浑身力气,孩子就是没出来。
戴思恭的额头开始冒汗,产婆的声音也变得惊恐万分,“娘娘,用力啊,娘娘,快用力,露头了,用力”。
子薰亲自培训出的女医反反复复净手后,用胳膊肘推开产婆,弯腰下去,把手伸进去,摸住孩子的头,缓缓往外拉。
产婆不知如何是好,慌忙跑到外面,见了皇上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磕头。
上位没理她,直直地望向戴思恭,戴思恭微微点头,他便静静地等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女医终于把孩子拽出来,照着屁股拍了两巴掌,微弱的哭声响起。
生了,终于生了。
众人如释重负。
谢天谢地,总算有惊无险。
戴思恭用袖子擦擦汗,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他侧过头,面对墙壁。
戴思恭扎了针,才止住血。
子薰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发现上位的白发增加了很多。
九死一生,如果没有那个女医,孩子、大人都极度危险。
上位想想就后怕。
妙福把孩子抱过来,子薰扭过头,不看,“抱走吧,不看了,跟上位说,以后也不看”。
“娘娘”,妙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上位掀开帘子进屋,示意妙福先出去,坐到子薰身边,“咱抱过了,孩子长得像你,好看”。
“以后不让喝避子汤药,便不再侍寝,上位若是不同意,现在便可下旨赐死”,子薰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以前,她很害怕失去凌川,现在不怕了。
凌川不会算计她,不会逼迫她,不会因为对她好而感到委屈。
上位不是凌川,他是皇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强硬要求,上位愣住了,他没想到子薰会这样。
不生就不生吧,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为何不见他?为何不抱他?
不能把他爹的错迁怒到他身上吧。
纵使有千万个理由,就是无法说服子薰回心转意。
他一向以为子薰最心软了,没想到也会有心硬如铁的一天。
总以为慢慢能说服她,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子薰并未改变心意。
不再侍寝,不再去昭仁殿,只是在长乐宫种种花草,养养鱼。
看得出,她的心境很安稳,不是在置气。
上位没有办法。
他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万全之策。
他没想到,子薰的性子这么烈。
他一气之下,把戴思恭发配得远远地,这次让他去的是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