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到长乐宫宣旨时,子薰正在忙着制作药膳。
上位这次病得较重,她在密道连着放了好几天药膳,都丝毫未动,没办法,只能每天做一遍,盼着他快点儿好起来。
她不感觉爱得卑微。
爱的前提,是他健健康康地活着。
在治病这件事上,半点儿马虎不得。
这些天,连戴思恭都不来了。
子薰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长乐宫,去看一眼他是否已经好转。
“娘娘,苦尽甘来啦,收拾东西去乾清宫吧”,小德子眼中含泪。
子薰仔细检查了一遍出诊箱,交给妙定提着。
蒙雪在乾清宫门口等着,看见子薰的身影,始展轻功,疾步而行。
“娘娘”,未语泪先流。
“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子薰拿出帕子为她擦泪,“皇上是否发烧?”
“今天好些,昨天烧得厉害”。
“戴思恭来过了吗?”
“戴医生每天守在这儿,就连煎药都盯着”。
太子知道今天碽妃解禁,已经提前离开。
戴医生去抓药了,乾清宫内,只有皇后在服侍。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子薰下跪行礼。
“子薰,快起来”,皇后虚扶了一下,“先过来看看皇上”。
子薰也不谦让,床边的圆凳子上坐定,定睛观察,上位嘴唇干裂,脸色苍白,低烧。
而后取出脉枕,凝神诊脉。
把脉结束,皇后刚要开口问,戴思恭便端着药进来了。
子薰伸手接过药,轻轻吹了几下,舀出一勺放到上位嘴边,毫无动静。
“皇上,皇上,快醒醒,吃药了”,皇后抓着上位的手,轻轻摇动。
上位轻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唤着,“子薰,子薰”。
皇后神情讪讪地松开手,好几天了,每次昏迷时都叫几声“子薰”。
“子薰留下来侍候皇上吃药,余下的人都在外面等着”,皇后起身,给子薰让出地方。
向外走了两步,忽又停下,转身定定地望向子薰,“大家都盼着你能让皇上快点儿好起来,这些天你就留在乾清宫服侍吧。”
子薰躬身行礼,“臣妾遵命”。
“治不好皇上,第一个获罪的人便是你,子薰,你可清楚?”
“臣妾谢娘娘教诲”。
知道就好,皇后便不复多言,转身而出。
东暖阁内,只剩下上位和子薰。
第一件事,是顺利吃药。
子薰把药放到桌子上,然后回到床边,俯身用力将他扶起,靠在墙上。
突然感觉他的肩膀在抖,子薰抱着他坐稳,取一条褥子塞在他背后。
真沉,手都酸了。
蓦然抬头,却发现他正抿着嘴,强忍住笑意。
子薰瞬间恍然大悟,这个坏人,原来是装的,扬手要打,还未落下,他已经装出一副很痛的样子。
虽然并未昏迷,但是感冒确实不轻,子薰端起药喝了一口,戴医生开的药肯定是对症的,这君臣二人合起伙来骗人。
“喝药吧”,子薰把药递给他。
他接过去一口气喝完,“怎么谢咱?”
情意绵绵,如流水潺潺,从她这儿流到他那儿。
“炖了药膳”。
“不好吃”。
“鸭血粉丝汤”
“不想吃”。
“鸡汤小馄饨”。
“没胃口”。
“糖葫芦”。
“你会吗?”
“只要你想吃”。
“想吃”。
“先喝两碗咸蛋黄小米粥”。
“行”。
子薰起身到宫门口吩咐蒙雪备饭,然后回屋给他倒了杯常温白开水,“要多喝水,增加新陈代谢,慢慢喝“。
喝水后,子薰用热水浸湿帕子,给他擦手、擦脸。
“咱自己来”,他不习惯。
“病刚好,需要静养”,子薰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痴痴地望着他,久久不语。
他是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人,这次装病整天躺在床上,定然十分辛苦。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以后咱再也舍不得将你禁足”。
“你快点儿好起来”。
“好”
“我想你”,一语毕,脸上红晕尽染。
“咱也是”。
两碗小米粥后,又吃了一根绿豆沙馅糖葫芦。
子薰摸着他身上有点儿热,又让蒙雪取了一坛子冰镇的肉桃罐头,盛出一小碗,又全都吃了。
去了一趟厕所排泄后,子薰陪着他在乾清宫内慢悠悠散步,不让他再躺着。
起初有些站不稳,子薰用尽浑身力气去扶,差点儿没摔倒。
他松开子薰,扶着墙缓缓挪动,子薰陪在他身侧,随时准备伸手去扶。
吃了五六次饭,上了三趟厕所后,又睡了整整一宿,第二天,他的整个状态都已经大为好转。
虽然吃饭仍旧挑食,嘴里泛苦,饮食无味,但是饭量增加了不少,走路不再摇晃。
子薰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一大碗黄豆嘴面片汤,他吃得一点儿不剩。
面片煮熟后过温水,放入用鸡汤内,熬鸡汤时放了很多山楂,开胃助消化。
“这么好吃“。
“还想吃吗?”
“想”。
“明天还做”。
只要他一天天好起来,做饭什么的,根本不叫个事儿。
长乐宫的所有人,都厨艺精湛。
第三天,他去上了早朝,饮食起居基本恢复正常,不再排斥药膳。
晚上,子薰为他备好热水,病愈后第一次洗澡。
“用不用人陪?”子薰有些不放心。
“求之不得,跟咱一起”,在她挺翘的臀上用力捏了一把,“等着咱”。
子薰的心狂跳不止。
这人,才刚好,便如此孟浪。
上位病愈后没多久,孙贵妃便病了,病得很重。
子薰前去把脉,这是她第一次来景仁宫。
她本就瘦弱,病后又瘦了一圈,宫装空空荡荡的,看上去十分可怜,眸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写满疲惫。
子薰禁足后,孙贵妃将阿橚接到景仁宫抚养,未曾苛待,子薰心里领情的,往日种种,烟消云散吧,“怎么瘦成这样?”
孙贵妃无力地摇摇头,眼里空空地,“怕是不行了,自从上次小产,身上总是不好”。
“请太医了吗?”
“成天吃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孙贵妃在临窗的炕上坐下,“总是觉得身上冷”。
“是气血不足”,子薰取出一个方子,“吃上一两儿月,会有好转。”
孙贵妃没接,“你怎么那样傻?”
“什么”,子薰不明所指。
“我天天让人给阿橚送东西,你都没觉得反常“。
觉出异常又如何?子薰苦笑一下,好在都过去了。
“我没跟她们一起,你信不信?”
她们是谁?子薰不想问。
她还有两个女儿,一旦她不在了,更加需要宫里其他人的善意相待,问了也不一定有答案,只是令她的病况雪上加霜而已,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