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胡、剃脸、理头发，走出营地帐篷的时候，就连湖面升上了水汽，都叫人感到一丝丝冰凉，没了毛发的保护，总感觉自己像是一颗光溜溜的鸡蛋，怪不自在的。
涅斐丽这家伙还走过来，端详了我片刻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嗯，帅气多了嘛，零。之前的模样都叫人以为你变成盗贼了。”
“呵呵~你们现在每一句夸我的话，都叫人感觉像是在安抚即将踏上屠宰场之旅的羔羊的情绪。”我随口吐槽道。
涅斐丽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那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嗯？”我诧异地看向了对方。
潜入杜鹃的主意，原本就是涅斐丽提出来的，而且经过了商讨以后，也并非我一个人前去。有几名士兵被她亲自挑选出来，与我一同换上了杜鹃骑士的甲胄，以便潜入之后，我们之间多少能有些照应。
但涅斐丽此时说的，并非是客套，又或是什么俏皮话。
她微微地蹙着眉头，灰黑色的眼眸中写着担忧与一丝不舍。
看着她像是小猫咪送主人出门的模样，我忍不住想要抬起手，轻轻拂去她眉宇间的褶皱，但还是克制住了躁动的内心，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毕竟，我也希望这场战争能够趁早结束······是你，在听了我的话以后，毫不犹豫地调动了史东薇尔的兵力，帮了我一个大忙，而现在，也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涅斐丽。”
“哼。”涅斐丽轻笑了一下，“什么回不回报的，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计划的行动是今晚开始，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零。”
“嗯。”
我们看着彼此，又沉默了片刻。
涅斐丽先行移开了目光，似乎准备进入我身后的帐篷之中。
我正想让开一个身位，肩膀却又被她用手拍了一下：“一定会回来的吧，零，我相信你。”
“那当然，就让我帮你们把杜鹃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吧。”
“那就拜托了。”说完，她与我擦肩而过，进入了帐篷，似乎是想要与还依附在勒妮亚体内的勒缇娜谈论些什么。
而现在是正午当头，如涅斐丽所说，距离我们商讨的潜入行动时间还早，我便随意地在军营里头逛了逛。
说起来，菈雅呢？
这次回来，我竟然没找到我的“小尾巴”了，难道，她留在史东薇尔，没有来到这边？
虽然，这样的确叫人放心，但心里也不免跟着一丝落空的寂寞。
“零。”
说曹操，曹操到，熟悉的呼唤从身后响起。
我颇为惊喜地挑了一下眉毛，立刻转过了身：“菈······”
结果，一束折射而来的光辉刺得我眼睛都眯了一下，随后，就被人大大咧咧地搭住了肩膀：“哎呀呀，我就奇怪呢，怎么会有只杜鹃在这里大摇大摆地走着，原来是你啊，老伙计。”
“帕奇？！”
“你可总算是想起来我了！”帕奇虽是哭丧着脸，但微微使劲的胳膊中传来了他的气愤与不满，“我就说红狮子城里，你们一晃眼怎么全都不见了！就这样忍心将我这个好伙计给扔在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吗？”
——啊，原来之前，菈雅说好像忘记带什么东西，指得就是帕奇啊！
——说起来，战斗祭典结束后，我们的确都把他给忘得干干净净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踏上那恸哭沙丘。
而菈雅竟然与狄亚罗斯一同走了过来······你们是要来找我凑个火山官邸F4的组合吗？
“咳咳咳，抱歉，抱歉。”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算了，我也知道伙计你现在是个大忙人，跟我这样的小喽啰可完全不一样喽~”帕奇阴阳怪气。
——怎么跟闹别扭的小女友一样，我可吃不消啊。
好在这家伙随即又搓着手，笑嘻嘻地问道：“看你这身装备，是不是刚从杜鹃的军营里回来啊？怎么样，那边有什么好东西吗？”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顺手发财啦~像是杜鹃的那种投掷类的辉石，销量就不错，就算不会魔法的人也能当作防身道具。”帕奇依旧是熟悉的满口生意，“你们肯定能赢过那帮家伙吧，到时候我也顺手捎点东西，进商店甩卖。”
那我也只能实诚地回答：“等我们攻下杜鹃以后，你自己去找吧。我也不是从那边的军营回来，而是要到杜鹃的阵营中去。”
“嗯？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们需要相关杜鹃与学院的更多情报，所以，就得有间谍潜入其中喽。”我简单地向他们说明。
狄亚罗斯颇为惊讶地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毕竟······零，你应该也算是史东薇尔这边重要的将领吧，竟然要去当间谍什么的，不应该安排手底下的人吗？”
而菈雅则是小声地询问着：“尖蝶是什么？尖尖的蝴蝶吗？”
——额，大小姐，你作为叛律者家族一员，连二五仔这种专门背叛组织机构的术语都不知道吗？
在帕奇向她解释过后，我说道：“现在这里，的确只有我最为熟悉学院里头的情况，而且涅斐丽他们的计划也相当妥当，只要我自己小心点，应该就不会出事。”
“但我还是觉得太强人所难了，要是被发现······说实话，就算是以你的身手，也不可能从那千百的敌人之中逃脱吧。”不知为何，狄亚罗斯看上去真心切意地担忧着我的情况。
令菈雅也嗅到了一丝不安，转头问道：“零，你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吗？”
“的确算得上有些难度吧，但无论是新生的史东薇尔，还是步入没落的卡利亚王室，这一场战争都将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命运。涅斐丽、布莱泽、伊吉······他们都有恩于我，所以，我不得不······不对，应该是说，我必须去战斗吧。”我笑着摸了摸菈雅的小脑袋，“不用担心，菈雅。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菈雅微微蹭了蹭我的手，“我相信你，零~”
“嘿嘿嘿，这才是我们的大英雄~”帕奇这家伙又跟喝醉了酒的大叔一样，搭住了我的肩膀，还侃侃而谈着，“哎，回想起一开始我们在蒙流洞窟相识的时候，老伙计你还跟只兔子一样畏畏缩缩的，真叫人完全想不到，竟然会变得有如此英勇气概，不亏是史东薇尔的‘影之王’！”
“······闭嘴。”
——你这家伙，是敌人派过来离间我和涅斐丽的奸细吧！
——小心我抓你去兑赏五十万卢恩。
但要是真能兑五十万，老帕奇肯定会自己提着脑袋，乐呵呵地去兑赏吧。
想到这里，原本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松弛了许多。
帕奇还在和菈雅、狄亚罗斯讲述着我和他之间的一些“光荣事迹”，虽然添油加醋，有些内容甚至叫狄亚罗斯都起疑提问，但光是听着，也的确叫人乐呵。
在闲聊之中，我抬起头，看着风云悠悠流转，渐渐地染上了黑色的夜墨。
那顶天立地的黄金之树，如同夜里的明灯，又像是皎洁的明月一般，照亮着交界地的夜晚。
但光芒微弱的星辰，在它们的映照之下，却更是隐去了踪迹，遁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