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的动静,又怎么会没人发现呢?
此时,就有护工听见了动静,打开门便见到这一幕,哆哆嗦嗦的指着持剑行凶的范闲,直接当场惊叫一声。
然后反手把门关好上锁,躲在门外开始摇领导。
然后便没了后文。
不然呢?几千块钱的工资指望护工空手和持枪持械的歹徒玩命?有这种想法的人建议买张去阿美莉卡的飞机票,然后把白左议员全部干掉,你去当选明主党魁。
范闲死死看着老人,右手拔出插在对方大腿上的细剑,抬手便向着老人胸口捅去。
——你的秘术呢?你的力量呢?嗯?
——装啊,装的很好啊,装得这么好那就装到死好了。
“等等!”老人低喝一声,抬起瘦弱的右手轻轻一捏,便将细剑的剑刃捏在了指间寸进不得,而后不管身上的伤势,惊疑不定地看着范闲:“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谁?!你是谁?!我是亢金龙!我是亢金龙啊!你是谁?!”
或者说,他不需要去管,他大腿上的鲜血迅速干涸,几乎几秒之间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痂。
范闲猜疑这可能是某种秘术的效果,不管怎么说,对方暂时来说止住血了,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如此,下身受伤所带来的只剩下了可能存在的伤口感染和痛苦,几天内怕是要不了性命了。
马磊看到这一幕直接人傻了,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疯疯癫癫总是拿着勺子行刺医生然后被护工制服的老头吗?
原来他也是秘师?秘师这么泛滥的吗?
范闲则干脆松开了剑调转枪口,似是有些迟疑般看着他,似是在辨别他所说真假。
但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这一剑刺出,就和你一个过肩摔给警察摁地上,并自称是警察要逮捕对方这个“假警察”一样。
被摁住的警察哪怕挣脱成功,也恨不得把自己的警号都背出来证明自己不是假的。
“你看!你看!”说着,老人丢掉细剑,赶忙将自己衣服拉起:“你看,我是亢金龙啊!你找错人了!”
却见老人胸腹位置,纹着大片纹身,那纹身所示图案似有龙形,却是蛇身,生有爪尾,晃一看是一条龙,但若是细看便会觉得似是有些不伦不类。
范闲看着那图案,心中急转。
——亢金龙?亢金龙?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亢金龙吗?这是用天神当作代号?而且他竟然完全不反抗而是急着自证?
这老人身上,范闲知道的秘术就有一个增强力量和速度的,以及眼前快速止血的。
——或许这两个效果是同一个秘术造成的?难道是控制肌肉?在流血过多时控制肌肉挤压血管止血?
不管怎么说,这老人绝对是一个秘师,绝对有着反抗能力,至于是体字秘还是乱字秘则实在难以分辨。
说到底,秘师的力量来源于知识和过去。
所谓的械、体、异、知四大分类的正统秘师也只是自身学习了构成某种秘术所需的知识后,服用完全空白的一级原质,然后晋升获取效果大体相近细节不同的秘术组成了体系。
范闲更加倾向于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乱秘师,只是恰巧获取了强化身体的秘术而已,系统化学习体秘师所需知识的门槛可不低。
范闲想到了当时那个黑人尸体。
——难道存在一个乱秘师组织?一个......秉承着某种“侠”“义”的乱秘师组织?
——按照正常逻辑他该把我反杀了,可他急于证明自己.......该组织要么极为庞大人员复杂所以很难互相分辨,要么极为隐秘彼此并不相识,这么说来......
——或许真的可以聊聊?
范闲缓缓放下了枪,而后退后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冷冷看着那自称亢金龙的老人。
而就在范闲将手放下的那一瞬间,“咔咔”一声金属碎裂之声响起,老人直接暴起带着断裂的铁链向着范闲扑来,其身影近乎瞬间化为了残像,难以看清。
——果然是身体强化方面的秘术啊。
范闲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不恼不急。
七步以外,枪快。
七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连绵如雨的枪声响起,短瞬之间范闲已经清空了弹夹。
这一招正是失传多年如今重现江湖的北美传武——拔枪术。
这一招讲究的就是一个枪不在准而在快,以快打快弹夹清空总有一发能够命中。
...
拿着防爆盾和叉棍以及电击枪赶来的护工们听到这连绵的枪声顿时停下了脚步。
“不好!歹徒有携带全自动步枪!快!快通知院长,快叫病人们躲起来等警察来!”
而后扭头就跑,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就几千块钱工资,仗着人多来冒点风险就算了,谁陪你玩命啊,一波扫射下去在场的还能站着几个?
...
但范闲忘了一件事,现实不是游戏,并非快速击杀就能结算一切暂停回到主界面。
亢金龙虽然中弹,但极强的惯性还是让他一头将范闲撞飞了出去顶在墙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范闲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咔咔几声断裂声。
或许是肋骨?
胸口恐怖的痛感席卷而来,近乎让范闲瞬间无法呼吸。
他强忍着疼痛,本能般用手肘击打着亢金龙的后背,直到老人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他才成功将亢金龙从自己身上推开。
“范老板?你.....你没事吧?”马磊这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检查范闲和亢金龙的情况。
在摸到亢金龙时他略有些不敢置信,在仔细探了探鼻息后如同触电般一下收回了手,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范闲:“死了。”
“死了?”范闲甚至顾不得管自己身上的伤势,爬过来看着亢金龙的尸体。
亢金龙的秘术能够快速止血,子弹所造成的伤势如果无法打到要害的话,对于亢金龙而言都不致命,至少苟延残喘一会是足够的。
也不知该说亢金龙倒霉还是范闲倒霉,偏偏有子弹打中了要害,还不是什么脊椎动脉气管之类的要害,而是正中眉心。
死了,死得干干脆脆。
——可惜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不过也算不错,至少知道了他们确实是有一个组织,或许是因为组织过于臃肿,或许是因为过于隐秘分散,成员之间互相并不熟悉,只以代号相称。
——而且这个代号......可能是用的神话中的神职?如果下次遇到了我可以试试,或者干脆自称是亢金龙?
范闲摸了一下嘴角,然后看着指间的鲜血嗤嗤苦笑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这算不算.....我第一次亲手杀人?噫,怎么能算呢,杀人的又不是我,是枪啊,是子弹啊。
“范老板?”马磊语气带着怒意和质问:“你怎么敢在梦之都杀人?!在这里杀人哪里能跑得掉?!”
——啧,可怜的崽,在凯恩街待久了都不觉得杀人不对了,只考虑杀人被抓了怎么办。
“我也没想跑,大不了以后别叫我范老板,直接叫我范某好了。”范闲摇了摇头,对着尸体又是一波弹夹清空,而后捡起地上掉落的细剑,一点点切割起亢金龙尸体的右手。
“你......”
范闲切下了尸体的右手丢在病房角落,而后看着马磊吩咐道:“别废话,快过来帮忙,你忘了那天晚上那只僵尸了?”
“啊?”
尽管知道这个组织的成员彼此可能不熟,但为了保险起见,范闲还是选择将对方的尸体提前分割,这种体验并不叫人愉悦。
——切这种猪猡真是脏了我的手.....
范闲一点点割下了尸体的头颅四肢,而后沿着关节一段段切开,生怕对方死而不僵。
在范闲忙碌间,他没有听到走廊里的细微脚步声。
更没有察觉到,几个“苍蝇头”已经来到了门外。
而后,一道强光照在范闲的脸上,几乎瞬间就让范闲失去了全部的视野。
——怎么回事?
随后便是一声冷静的命令:
“有枪!嫌犯持有枪械!允许开火!”
白茫茫的世界中,范闲只听到连绵不绝的射击声响起,好一会后他才感受到身体的痛感传来。
全身没有一处不感到疼痛,金属异物摩擦着血肉,碾压着残余的神经,哪怕是瘫软下去的动作都给他带来极大的痛苦。
可他却发不出声音,哪怕哀号,哪怕惨叫,哪怕怒骂,不论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联邦警察......的效率这么高?这才几分钟而.......
“合作愉快。”说出这四个字后,范闲的脸瞬间抽搐起来,汗珠肉眼可见的在体表凝聚打湿了衣襟。
整个人一下脱力瘫倒在地上,在身上四处抓挠,似是想要抠出体内的子弹。
尽管他的体内没有子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体内没有子弹,但那种压迫着神经的痛感似乎始终存在。
“操!他妈的!他妈的!”
——我他妈明明就要自首了!我踏马......我.......
马磊经验丰富,直接跑过来抓住范闲的肩膀:“范老板?!范老板你冷静点!你是不是有羊癫疯?!”
石医生惊恐的看着突然“犯病”的范闲,在犹豫了两秒后转头就想跑。
结果一步也没跑出,就被范闲抓住了脚踝。
“等等!你要做什么?!你在摸哪里?!你不要过来啊你!!!”石医生惊恐的连连后退,但依然扒着他的腿强行撑起身子。
此时的范闲浑身都被冷汗打湿,方才在地上翻滚时又沾了不少泥土,这叫他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然后丢到采沙场了一样狼狈。
范闲站起身,躬身捡起地上的手杖,抓着石医生的手腕,看着眼前这座金属雕琢的城市,看着天空上飞来飞去的悬浮车,看着车水马龙的车流,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路人们。
——这个秘术,真的是预知死亡吗?为什么这么真实......
他到现在,到现在都好似能身临其境般回想起,回想起因为手杖捅进自己喉咙而窒息。
回想起亢金龙一撞之下,肋骨断裂的痛苦麻木。
回想起每一颗子弹落入体内的刺痛。
范闲心中生出了惧意,或许......或许没必要知道这么多,那僵尸是谁重要吗?何必呢?
——何必呢?我现在是秘师,大不了金盆洗手,我还有这么多钱,哪里不可以去?那群想要替天行道的疯子又到哪里找我去呢?
——我可以做一个散人秘师,学习继续修行,然后想办法继续晋升,或许,或许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个漂亮的女秘师.....
——金盆洗手,下半辈子多做点好事,攒点阴德,以后死了,以后死了才有脸去面对他们不是吗?
——何必呢?他们又在哪里找我呢?他们又哪里有空找我呢?何必硬碰硬呢?直接离开才......
“他妈的!”范闲低头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废物!废物!他妈的废物!出了舒适区就一无是处的废物!还他妈等死!还他妈等死!”
——我不要再等了,我不要再等所谓的老天开眼,我踏马不要再把希望寄托给渺茫的概率。
在将自己狠狠打醒之后,范闲重新抬头看向石医生:“我......我刚才那是老毛病了,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请您帮我向您一个病人带个话,并给他一点时间和我联系,比如电话联系。”
石医生略有些不安地看着范闲。
说实话,范闲之前抽自己耳刮子他只是怀疑这人有病,在刚才那一阵抽搐后他已经确认了这人有病。
而且还是神经问题,去查查多半能让同行看着检测报告叹为观止。
“麻烦您告诉一个老人,一个总喜欢喊着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攻击其他人的病人,告诉他:亢金龙,别来无恙啊。”范闲颤抖着死死握着手杖低着头:“我的联系方式晚点会发给您,到时候第一笔汇款也会汇入,请您到时候和我联系商谈细则。”
说罢,回头抓着马磊的肩膀,一步步离开。
——这次之后吧,这次之后,把诚爷那些人料理了,然后金盆洗手,从头做人。
石医生呆滞的看着范闲,心说今天真是遇到神经病了。
不是哥们,你连我账户都不知道,你怎么给我汇款啊?
暗道一声晦气后,石医生转身离开,也没将这事当了真。
甚至回家后,他还将这事当做谈资,和老婆孩子大谈特谈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精神问题不少。
直到睡前,他的手表突然弹出了一条账户入款信息为止。
看着三条转账信息总共十五万的转账,和备注里的软件下载链接,他陷入了迷茫。
那个人,原来是说真的?他到底怎么知道自己的账号的?还是说这其实是诈骗短信?
他警惕地打开账户仔细查看,看完还不放心,还专程换了一身衣服去银行站点查询。
直到走出银行,石医生才迷茫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清楚地理解到这是真的。
今天下班遇到的那个人并非疯子的疯言疯语。
梦之都中明明没有天然风,但他却莫名感到一股寒风袭来,彻骨冰寒。
“那个.....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卡号?他还知道什么?”
他不知道,石医生只知道,自己现在最好遵守“承诺”,打开那个链接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毕竟对方能悄无声息知道自己的账号,理所当然会知道自己更多的信息,比如住址。
点开链接,直接弹出了一个被疯狂警告风险应用的下载窗口。
那是一个通讯软件,该软件无中央服务器,完全由客户端彼此加密发送信息,且信息会在双方查看后的三分钟内进行数据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