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
许长生低声呢喃，不知在呼唤谁。
灵魂来回转世，他在永恒之月中沉沦许久，每一世都能遇见洛明清，每一世都没好下场。
有时是意难平的错过，有时是恩怨缠身，情非得已，有时就像现在，变得支离破碎。
这是老天的捉弄吧？
该死的贼老天！
许长生胸中有积郁。
他收回神念，面对洛明清担忧的眼神，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洛明清心有灵犀，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长生……你是长生吗？”
“我是，”许长生静静说道，“我是许长生，一直都是。”
“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洛明清扭着手指，说道。
“是啊，我们都不一样了。”
许长生长叹一声，又骂了一句：“真该死！！”
然后，他将手中长剑一荡，转瞬间恢复了剑仙的绝尘气质。
他转身朝阮望拱手礼拜。
“先生，能否请您……也为明清解除识海中的禁制？”
阮望点点头：“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你不用求我。”
他又继续说道：“而且，不止你俩，这世界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还他们自由。”
“…谢谢。”
许长生淡然一笑，有些尴尬。
几世为人，他的眼光不可谓不敏锐。
因此，他一眼便看出来了，阮望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外界的强者。
来自外界的神秘人，降临此处，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专程来搭救自己的吧？
于是，他本能地猜测，阮望帮助自己，是为了试探什么。
试探什么呢？
这个扭曲的世界，值得试探的并不多。
比如……那老天定下的诡异规则，渴望得到什么，就要失去更多。
如果是这样……
许长生心里其实已经做好准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请阮望出手，帮忙解开洛明清的封印。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这位神秘强者，似乎是个大好人。
不过，想多了，并不意味着想错了。
阮望笑着说道：“许兄弟，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更不懂风土人情，不知能否为我解惑一二？”
许长生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点头道：“先生请说，长生知无不言！”
阮望颔首微笑，问道：“在你之前，还有挣脱了束缚，重拾记忆的人吗？”
“重拾记忆…的人？”
这个问题有些蹊跷。
毕竟，就连许长生的记忆封印，也是阮望自己出手破解的。
在他来之前，这世界理应不存在其他恢复了记忆的人。
但，阮望并不这么觉得。
亲自探查后，他发现许长生识海的封印非常牢固，一般情况，超越境以下，是几乎不可能自然解封的。
可是，“几乎不可能”的意思，就是“依然有可能”。
说到底，在阮望看来，这种精神插件非常简陋，只能针对超凡境，而且漏洞很多，运行久了，有出现bug的可能。
更别说，再牢固的封印，也是死物，作用在不同的超凡者身上，效果可能会天差地别。
超凡者个个都是人才，在创造奇迹这方面，总有那么几个专家。
在人口大基数环境下，可以合理怀疑，一定会有几个幸运儿，能够自行突破封印，找回记忆和力量。
可是，阮望在这世界中，并未发现任何超凡元素存在的痕迹。
这不正常。
他隐隐觉得，那些消失的超凡者，或许涉及到了永恒之月真正的隐秘。
于是，他将这些向许长生说了。
许长生听后，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抱歉，在我的记忆里，确实没有。”
他可以肯定，如果这世界有人曾经恢复过记忆，不可能没有动静的。
指望一个正常的超凡者，像普通人一样在都市朝九晚五，玩老天爷安排的人生游戏，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事实就是，许长生在这都市世界生活了十九年，连怪人怪事都没听说过。
除非……
他缓缓抬头，望向仿真的灰蒙蒙的天空，皱起了眉头。
滋…滋滋……
似乎有杂音出现在他耳边。
他很熟悉，那是“天命启示”，是操控世界，玩弄世人的罪魁祸首！
这几年，它对自己下过不少恶心的命令。
这一次，自己找回了记忆与力量，这烦人的声音又会说什么？
【杀死洛明清】
简简单单五个字，干脆而直接。
许长生木了一下，转头看向阮望，神情有些迷茫。
“听到了什么？”阮望问。
许长生抿了抿唇，目光看向一旁的洛明清，一边回答阮望的问题。
“先生，我感觉……它在尝试激怒我。”
说这话时，他的身躯已经开始颤抖，看似平缓的呼吸也逐渐炽热。
阮望耸了耸肩：“看来它成功了。”
“……是的。”许长生闭上眼睛，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凛冽，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出来。
“先生，既然您对那些觉醒之人的去向感到好奇，长生便以身试法，为您解惑。”
“你打算怎么做？”阮望问。
“当然是……如那狗老天的愿，”许长生一字一句，杀意腾腾地说道，“既然它要我愤怒，我照做便是了。”
毕竟。
被他人如此操弄，浑浑噩噩度过几世，遍历痛苦，谁能不愤怒呢？
“先生，长生只有一事相求。”
“你说。”
“替我保护明清。”
“呃……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要死了似的？”阮望调侃。
许长生：“……”
阮望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从容不迫道：“有没有可能，我比你想的还厉害得多？”
“……”许长生无语。
他与阮望认识到现在，拢共不过才十几分钟，对他的强大并没有准确的认知。
是开玩笑吗，还是真有这份实力？
许长生没功夫细想了，光是压抑胸中怒火，已让他格外难受。
“既然如此，长生便……厚脸劳烦先生，危难关头再救我一命了。”
“好说好说，去吧~”
阮望摆摆手。
许长生点了点头，抬起头，才睁开眼睛，凌厉的剑意从他体内窜出，手中灵力长剑冰冷如玉，宛如实质。
“贼老天，我杀你！”
他大喝一声，双目赤红，周身气息狂热鼓动，脚下一蹬，在地上踩出个大坑。
再看时，他已经拖着剑，爆冲上天去了，对着那仿真天空的穹顶，挥出一剑！
【真可惜】
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下一瞬间，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填充进他的记忆中。
犹如江河入海，信鸽回巢，他的意识和灵魂对这些信息来者不拒，全无防备。
因为这些本就是他自己的记忆。
意识之海中，拼图般的残缺记忆正在逐渐补充完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