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明的脑袋破了,医生说问题不重,在医院躺了一天就能出院回家休养。
初四准备出院时,夏天明情绪激动导致头晕眼花,医生让多挂一天针。
初五再次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夏天明再次情绪激动到呕吐不止,只能再次推迟出院。
等出院回到家,已经是初六晚上了。
夏天明躺在自家席梦思床上,还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跟做梦一样,跌宕起伏又让他云里雾里。
无力感排山倒海,从昨天蔓延到现在。
想到昨天,老爷子带小爹来让他算了,就气愤不已。
原本,他是打算算了的。
如果他们没来的话。
夏天明不过想到了自家妻儿的话,问了一句,“大哥啥损失都没得,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爷子说,“你是老子的种,你是死是活老子都能决定!别说你没事,你就是真咋的了,还能叫你哥给你赔命不成?”
三叔说,“盼盼个娃娃不懂事,你咋也不懂事。你爸几天没睡成觉,你妈也哭的眼睛都要瞎了,你就不能不跟你大哥计较?”
你当老子的就能决定他死活?难不成还想让他学哪吒剔骨割肉?
为什么他不能计较?他的命就不是命?
夏天明脑子里走马观花一样闪过那些他退让的点点滴滴。
有种叫失望的情绪一波一波的袭来,淹的他快喘不过来气。
深呼吸一下,微微摇晃下脑袋,就看到床头放的一摞钱。
那是两万,是他昨天气狠了口不择言,要的医药费和营养费。
“小爹,你是做生意的人,工地工伤了是要赔钱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等一大堆……”
“你个孬货钻到钱眼里了!有点钱你都飘了,从外面赚钱还不够,还想着赚亲人的钱!你说,要多少,你哥他穷,老子给得起!”老爷子暴跳如雷。
“天明,这钱该你大哥出,就是你吃点亏……”三爷也皱眉,医药费老大肯定得出,但是算的这么清楚不合适。
夏天明冷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跟他说吃亏是福。可现在他都快四十岁了,吃的全是亏,福是一点没看到!
“我这住了几天院,大哥在派出所来不了,大嫂总能来看看吧,我姐他们总能来关心关心吧,可到现在只有我老丈人一家在这,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们家儿子。”
“你说什么屁话呐,你进医院的头一天老子就来了……”
“是来了,带了一群人差点跟我老丈人打起来。是来看我的,还是为大哥来的?”
到此时三爷也听明白了,搞了半天,这两天发生的事还有他不知道了。
最后三爷谈了口气,做主赔五千算医药费,换夏天明签一份谅解协议。
老爷子倒也没拒绝,只是气的骂骂咧咧,说起来过往的付出,“你长这么大不都是老子养的,你能结婚不都是老子出的钱,那新屋,没得老子你能建得起来?还有盼盼那小婆娘,老子年年给她单独拿钱,都不记老子一点好?”
过往不能提,一提都是鸡毛。
夏天明气的全身颤抖。
婆娘在他们这里,除了是正常的对自家女人的称呼,随着口气的变化还是骂人的话。
小婆娘类似小遥婆,都是骂孩子不检点的话。
若是老太太这会这么骂他可能还没那么气,可老爷子不仅是长辈,还是是男的。
“张口小婆娘闭口小婆娘!那是你亲孙女,不是路边要饭的,你这样骂她让别人怎么想她,啊。
说以前是吧,你不想养我那时候别怕人家说闲话,直接把我给过继出去不就完了!
我结婚是你出的钱,可我结婚前赚的钱一分没留都给我妈了!我大哥啥时候给过你们钱?
还有那房子,要不是你说建房子我能背那么多的债,那房子是我一分一毛建出来的,你出了多少钱?几千?新房子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够本?要不要我还你?”
或许真是压抑太久,情绪到了这,夏天明也破防了。
吼完这些就歪倒在床上,整个人都翻江倒海,吐的不能自已。
一屋子人涌了进来,医生按着他处理打针时,夏天明还崩溃的喊着,“想让老大出来,必须得赔两万,少一分我都让他在牢里待够天数!”
兵荒马乱间,老爷子气的晕倒了一会。
夏天明还没清醒过来,老爷子就先被诊断出轻微中风。
其他反应还好,就是手僵了。
老爷子躺在隔壁病房打着点滴,来回握着有些发抖的手,嚎啕大哭。
初六这天早上,三爷拿了两万块过来,看着夏天明签了谅解协议,叹了口气,“你爸说手里的活干完了就去城里养身子了,过几天他们搬走了那新屋钥匙在给你。这两年你们歇着吧,没得啥事少联系,还有你哥你姐,就这样吧。”
钱放在枕头边,夏天明被堵的吃不下饭。
快中午时外面热闹了起来,夏天明听的明白,那声音是他大哥大姐。
直等到外面安静了下来,直到办好出院手续,张雪峰推着他出了病房上了车。
夏天明一眼都没见到他几天前还亲近的血脉亲人。
听着丈母娘跟自家媳妇说着牛羊肉发物不能吃,晚上煮大骨汤,让大家都喝点补补,再炒俩青菜让他开胃时,夏天明恍惚的觉得,自己似乎,真成了老张家儿子。
实在不想说话,夏天明摸出了手机。
未接电话很多,短信里消息也很多。
夏天明挨个看去,除了新年问候,就是姊妹亲戚的指责,唯两条关心的短信,一个是大爷的二女婿,一个是街上知道情况来看过他的工友。
到了此时此刻,夏天明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情绪,回复了两条关心的短信,其他的都删完。
夏天明现在更担心初九就要上班的事了。马上要开工的队里有一小半都是大姐夫二姐夫和妹夫这边带来的人。
都是技术工,若他们团伙不来了,那就麻烦了。
没几天了,缓和关系也来不及了,他也不想舔着脸去磕头道歉。
夏天明盯着床头上的一摞钱,烦的脑壳都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