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结了婚,似乎默认的就跟娘家亲戚断了亲近。
夏家几个女儿结婚后除了娘家,什么亲戚都不想认。
可是老太太觉的俩兄弟是自己唯一的娘家人了,她不同意,非按着几个闺女认下了舅家。
可就算认亲,那也的双方同意才是喜事。
老太太的兄弟并没有很高兴这个认亲。
走了几年亲以后,就借口身体不行了,再不去晚辈家。
没两年又说做不动饭了,待客大儿媳妇心理不得劲,直接就开始收礼不待客了。
娘舅娘舅,理应是婆家亲近的人,却因为态度,成了婆家的拖累。
每年除了必须的送礼支出,连顿饭都混不上。
夏家几兄妹对娘舅家满腹牢骚,却碍于老太太的威压,不得不年年招呼孩子顺路带礼来。
这年初一的酒席,是这几年来唯一在娘舅家吃的一顿饭。
娘家人修专门嘱咐管饭让妹妹一家一定要来,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穿了新衣服,硬拉着老爷子坐上了二闺女家买的新车上,去走亲戚。
高高兴兴的来,午饭却从头到尾只上了一桌凉菜和主食稀饭包子油条,吃的大家透心凉。
看着桌上的菜都空的七七八八却不见后菜,带来的孩子们直接吃了几口就下桌说冷。
老太太憋着气,老爷子也黑了脸。
而夏天明的爆发就让大家的情绪有了宣泄口。
看着夏天明磕头哭喊,大家的心里竟然诡异的升起了一丝爽快。
看,自然有人稀罕他们这些父母兄弟。
夏盼盼在上班了很多年以后,才真的明白这种人的心理。
有一种人,看不的你比他过的好。追不上就会诋毁你,但比你过的好又会看不起你。
这种人在所有关系里都盛行,若再有个自私些的性子,哪怕亲如父子兄妹也不例外。
夏家这些人条件本就都差不多,除了不受待见的夏天明。
有了明显对比,条件最差的这个自然就是大家特别关注,容忍度最低的。
他稍微有些好了,就赶紧过来看看说说,‘你条件好了,都是我做兄姐的看着拉扯呐’。
他若条件不好了,看人求到头上,又说‘你是我兄弟,当兄姐的看不的你这样苦啊,可是兄姐的日子也难’。
求十分,他跟你说掏空家底的给你凑了一分。指缝漏点不影响他吃穿用度,却收获你满心感激维护。
就像对小区里家养过却没了家的猫狗一样,遛弯时给半根火腿肠,那猫狗通人性就会记得你,必要时还能舍命救一救你。
就像这些年里的夏天明和被影响的张雪梅。
经过长年累月的感情消耗,他们拿不下这对夫妻,也让这对夫妻舍不下他们。
到此时,亲情又能留有几分?
所以夏天明磕破了头,却没人会改口。
见了血晦气,大舅爷赶紧的把人帮忙拉了起来,拖到门外就要让屋里也准备走的几兄妹把人送回去。
夏天明骑摩托车带着俩孩子来的,喝多了自然回不去。
可二姑家的新车非说坐不下,不愿意挤上哭嚎着还见了血的夏天明。
僵持着时,夏天明咳嗽了半天开始吐血,鼻孔嘴巴里的血直往外喷,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舅爷慌的要把人往面包车上拖,可几个姑父在二姑父的带动下,直接把人拖上了大舅爷家的手扶拖拉机上:
“赶紧送医院去,他都坐不住了,躺车托里能看着,盼盼你赶紧上车看着你爸!”
夏盼盼对一段的记忆模糊又清晰。
不知道怎么上车的,不知道怎么去医院的,甚至不记得车厢里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陪着。
只记得坐在车厢被风吹的冰冰凉,怀里里抱着天明的头,尽量保持歪着的状态。
夏盼盼上学时班里有同学得癫痫,在教室发作时差点被自己呕吐物呛死,所以学校宣传了很久急救常识。
其中一条,就是有人呕吐时,尽量不要让人仰头。
夏盼盼亲眼看着那同学癫痫发作,对这一条常识也记得极为清楚。
夏天明太沉了,她没办法把人翻身侧躺,只能努力的抱着他的脑袋歪着。
到了医院进了急救,最后医生说没吐血,只是喝多了咳嗽太狠引发了鼻孔里毛细血管破裂,吐出来的都是鼻血。
虚惊一场,却也让夏盼盼惊恐的心落了下来。
回家依然是坐在手扶拖拉机车厢,一路寒风吹的整个人都冰冻了起来。
夏盼盼看着夏天明一动不动,摸摸脸,跟冰块一样,不似正常的温感。
夏盼盼对这一幕记忆太过深刻,不经意想起都会觉得心慌心悸。
到家后满身血的夏天明让张雪梅吓了一跳,哪怕知道没事,却依然记恨了那些人好几年,第二年连带着大舅爷家,也不让夏天明再去走亲戚。
因为送人回来的大舅爷,就让夏天明躺着冰凉凉的车厢里跑了几个小时,连个被子都不给盖一下。
夏天明晚上酒还没醒就发了高烧,神智不清说着胡话,胡话还在说他对不起爹妈。
张雪梅半夜扒拉起夏盼盼守着,她自己拍了好几家门,找了邻居帮忙开车去送人去医院。
第二天回家,请了几天村里医生过来打针才好。
夏盼盼也在隔天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脸颊冻伤,细想,应该是哭了一路导致的。
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隔了两年,张雪梅不忍心还是让夏天明自己腆着脸独自去走亲戚。
夏盼盼却谁家再也不去,因此,那些人心里对她的印象除了心硬,还有没良心。
时间消磨一切情感。
上班多年,夏盼盼已经不在乎那些人那些事,直到此时此刻,历史重演。
夏天明被推出手术室时,张雪梅依然在旁边脸色惨白的跟着。
直到姥爷抱住了她,她才木木的说了一句,“爸,没事,救回来了。”
然后才看向同样紧张到僵硬无比的夏盼盼,无意识的扯了一下嘴角,安慰着:“盼盼,小丰,爸爸没事,没事……”
话没说完,张雪梅就晕了过去。
夏盼盼耳朵嗡嗡作响,伸手扶住不住下沉的亲妈,似乎听到自己嘶哑的喊声:
“医生,医生,看看我妈,看看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