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小精怪，奶你是老精怪。”夏锦丰顺口就来。
“你咋说话呐！哪个不要脸的教你的！”老太太火大，张口就骂。
“我是小不要脸的，奶你是老不要脸的！”夏锦丰笑嘻嘻的继续接话。
老太太彻底黑了脸，拉过夏锦丰伸手就是两巴掌拍在了屁股上。
冬天衣服厚，不疼，但夏锦丰不知道自己为啥挨打。眼泪也不点，就空嚎起来。
夏盼盼顿时就有些憋不住笑了，摸摸小破孩的脑袋以示安慰，忍的极辛苦。
精怪这俩字在这边乡下，用来形容小孩就是古灵精怪可爱的意思，可用来形容大人，就类似骂人作的别具一格一般，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可夏锦丰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个意思。
他只知道他闹腾时，姥姥经常笑眯眯的捧着他的脸叫他“小精怪”。
他洗澡了不爱穿衣服时，姥姥也会挠他痒痒叫他“小不要脸”。
这时姥爷若是听到了就会笑着接话挤兑，“他是小精怪你是老精怪。”
姥姥没好气的翻白眼，“他是小不要脸那你还是老不要脸了？”
这会顺口出来的话，只以为就像姥姥稀罕的捧着他脸叫他“小精怪”“小不要脸”一样，学着姥爷接话也接的顺畅无比。
可老太太哪知道小孩子怎么想，一听就以为有人教她大孙子骂自己呐！
农村的单层砖墙一点都不隔音，更何况堂屋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卧室里的夫妻俩听的明明白白，好笑不已。
张雪梅拍下肩膀上自家男人的手，横了一眼他，“你自己干的事情自己解决。”
夏天明苦着脸唉声叹气，正思索着听到外面一声暴怒。
“夏天明，你给老子滚出来！”
老爷子红了脖子红了脸，看样子气的不轻。
原本以为是来跟儿孙一起过年，为此还高兴的专门换了新衣服。
可要住下时，才明白自己不受待见。
也是，小儿子接他时只说了一起吃年夜饭，可没说让他们住下。
现在听俩大孙子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想让他们住下。
这一认知让傲气的老爷子无法接受。
尤其在看到卧室门开以后，只出来一个夏天明时，这份无法接受到达了顶峰。
“你个没得良心的小瘪犊子，老子白生你了！养你这么大，过个年还要给老子气受！有钱了就不得了你！”
”不是，爸，小孩子瞎说呢，小丰快跟……”
“你不教他他能瞎说啥？他咋不在他大爷那瞎说，咋不在他姥爷那瞎说，要是没人教他，他能在大过年的跟我瞎说？
老子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生个娃来骂我的？你个没出息的小崽子，就知道听女人话的窝囊货……”
“妈，你说什么呢！”
“你说我说啥，啊，你个憨货鳖东西！大过年的你妈都叫她着鼻子骂，你就这样听着？”
老太太越说越气，指着夏天明的手都快杵到了他脸上。
唾沫星子横飞。
夏天明一躲，老太太又是一顿脏话输出，“你个王八羔子……”
和印象重叠，夏盼盼无语又不耐烦，拉着不知所措的夏锦丰进了自己的屋子。
堂屋里里只剩下父子三人拉扯。
被点了名的张雪梅，也不再像住一起的那些年一样，被隔门骂会忍不住哭着对骂。
现在的张雪梅已经修炼成功。
做生意的这些年，张雪梅跟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
学到的最有用的道理，就是不争。
不争，不是退让躲避息事宁人，而是冷静观察蛇打七寸。
摆摊时遇到那种为了一个鸡腿就找事的，张雪梅一般就送他了，还会笑着跟耍赖的人说找好台阶：
“您要是忘了带钱，这鸡腿我请娃娃吃。你也别说贵了划不来啥的，做生意嘛都是明码标价的，觉得贵了你以后别来了就行。我这天天风吹日晒的，可不是为了往外撒钱的。”
得了便宜的人就会悄摸摸离开，若还有不识趣的拿了鸡腿还叽咕坑人，张雪梅就会笑着跟吃鸡腿的小孩说，“小乖乖，下次想吃鸡腿记得提醒你奶奶带钱啊，不然姨不请你吃了，你就成小要饭的了。”
张雪梅从不争执吵架，吵不吵的赢不说，单太影响生意了就让她不能接受。
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高声说一句话就能引了目光无数。
若吵起来一围观，热闹都能下饭了，还买啥鸡腿呐。
就是为了赚钱，也不能吵架。
现在同理，生气伤身，而且跟不讲理的人吵架基本上是吵不赢的，除非你比她更不讲理。
张雪梅觉得她吵不过外面的那对找事的俩人，而且见过世面以后，她深知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
她可是她家盼盼的榜样，可不能把孩子带坏了。
这么一想，张雪梅奇异的波澜不惊起来。
拿过靠墙的行李箱，打开柜子，把夏天明的衣服装上几套，再合上箱子。
开门，把箱子推出门外，在关门锁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转身躺回床上，拿出手机，就开始……看小说！
等到夏天明反应过来敲门时，就接到了门里张雪梅的电话，“箱子里给你装了衣服，去跟你爹妈过年吧。大过年的，让我消停点点。
还是你想明天咱们就去民政局离婚？”
夏天明哑火。
看着面前继续不断输出的父母，这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无力。
在村里的那些年似乎他们也这样，可那时的张雪梅不敢把他锁在门外，气哭了以后哄哄也就好了。
这几年相安无事的日子过的太过安逸，夏天明都快忘了那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张雪梅可真好哄啊。
可现在怎么就不好说话了呢？
夏天明看着手里推着的拉杆箱，耳朵嗡嗡直响。
张雪梅不好说话了吗？
并没有。
张雪梅还是那个张雪梅，听到难听话还是会眼眶发红掉眼泪，看到他满身风霜还是会心疼的给他煮吃的洗衣服，对她好的人，她依然会感恩加倍回报这份好。
那么错的是谁呢？
夏天明再次看向了因为暴怒而有些面目全非的父母。
“爸妈，别说了！年夜饭也吃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可能确实是酒喝多，也可能被挑翻了权威不能接受。
老爷子面容有些抽搐，忽然就哑了火。
扯着还在不肯罢休的老太太就往楼梯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