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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进去的那一瞬间,姜见月大脑都一片空白。

而当她被沈绿夷扶着肩膀重新站稳之后,看着面前这个房间,她一时间不禁睁大了眼。

破败的、肮脏的、混乱的……这些压根就不能用来形容这座漂亮的公馆的词语,此刻却在这个房间变成了具象化。

窗户摇摇欲坠,窗帘破破烂烂,铁制的小床锈迹斑斑,掉了漆皮的墙面上全是诡异的、看似幼稚却让人脊背发凉的涂鸦。

没有人能想到,夷洲馆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房间,这样一个……阴暗、潮湿、好像永远看不见光的房间。

姜见月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看上去他确实没有带你来过这里。我还以为他会告诉你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看见姜见月的表现,沈绿夷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他站在姜见月的身后,高大宽阔的身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沈绿夷不清楚上辈子那个“他”,为什么没有带姜见月来到这个房间。他想,要么是“他”对姜见月完全只是肉体上的欲望,所以“他”才不会告诉她。

要么……“他”跟他其实压根不是同一个沈绿夷,不过是平行世界上生命轨迹有那么些许相同的人罢了。

所以他才会跟“他”在性格上有那样大的差距,姜见月看见他跪在地上叫她主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那样明显的诧异。

想到这里,沈绿夷的双手轻轻搭上姜见月的双肩,接着又俯下身,凑到她的耳旁,道:

“姜见月,你知道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

姜见月的脑子如同生了锈的齿轮,卡顿地运转着,她很努力地回忆着上辈子和那个沈绿夷的事情,可压根就没有关于这个房间任何的记忆。

“我不知道,你上辈子、你上辈子没有带我来过这里……你也没有跟我说过这里。”

“看吧。”

听见她的回答,沈绿夷眼中闪过一抹嘲意,他平静地说道:“姜见月,我跟他压根就不是一个人,你也压根就不了解我。”

“你了解温砚函,了解江遇然,你了解他们每一个人。可我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渴望什么吗?你都不知道。”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见月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她就又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道:

“就算是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又怎么样?我没有义务去了解你,沈绿夷。”

“而且,你说你们不是同一个人,那你怎么解释你们做过的很多事情都一样?你们的名字、长相也都一样?”

“那些一样有什么用呢?”

沈绿夷将身前的少女转了个身,就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她。在姜见月意外又逐渐警惕的眸光中,他伸手,缓缓地解开了领带和衬衫扣子。

“或许我跟他对你做过相似的事情,可从头到尾,我跟他都不一样。那个沈绿夷可能真就是高高在上的沈总,但是我……”

男人冷白的皮肤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都变成了看上去不太健康的青白。

姜见月清楚地看见他那先前被衬衫领口遮挡住的,此时正禁锢在他脖颈靠近锁骨位置的纯黑色皮质项圈。

而项圈中央,玫瑰金色的金属牌上,清楚地刻着——

“puppy?”姜见月下意识就念出了声。

小狗。

狗。

她惊到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她耳边响起刚才沈绿夷还没有说完的话。

“姜见月,我是个贱狗。”

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说出的话,有多么令人大跌眼镜,甚至是让人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被夺舍的地步,沈绿夷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

“我是个一出生就被人丢掉的,在孤儿院生活了六年的贱种,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存在。”

“即便我被人收养,换了身人皮,借沈家改变阶级,拥有了令他们都无比嫉妒的财富和权力,可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沈,沈绿夷?”

明明面前的人神情那么平淡,说话的语气也那么平淡,可姜见月却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害怕——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真相即将被揭晓了,所以她才会这么惧怕。

但事实就是,看着沈绿夷这副模样,姜见月忍不住又后退了几步。

尽管她的后退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沈绿夷还是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姜见月,我告诉你这个房间是什么。这个房间是我在孤儿院里住的房间,是六七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一起住的房间。”

“是冬天会冷到生出冻疮,夏天会热到生出疹子的房间,是看上去友好和谐、抱团取暖,可实际上谁都巴不得比对方先得到收养的房间。”

“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但是我也永远记得它长什么样,每一块掉下的墙面、每一个丑陋的涂鸦,这些我都记得。”

“我很清楚,我现在看上去再光鲜亮丽又怎么样,全是我装出来的,是我这些年为了做人上人演出来的。”

“我会因为沈恭的一句话,控制自己永远不要失态,维持冷静的姿态。可事实上呢?我会因为你的一句老鼠就破防。”

说到这里,像是自己也觉得无比可笑似的,沈绿夷轻笑出声,他接着又道:

“姜见月,我就算再怎么演,我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下贱,改变不了骨子的自卑。我甚至都演累了,演累了这高高在上的沈绿夷。”

“可每次我恨不得直接脱掉这身该死的灰色西装,我都不甘心放弃这些年的筹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脱下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所以,姜见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说到这里,沈绿夷冷不丁地在姜见月的面前跪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拨动了那枚刻有“puppy”的金属铭牌。

“因为,只有你知道我的冷静有多么虚伪。”

“我在你面前,可以不做沈绿夷。而是——”

“做个我想做的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