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村祠堂。
宽敞的祠堂大厅里,窃窃私语的氛围中,突然出现一阵爽朗的笑声,突兀的笑声把整个会场震的为之一肃。
大家忽然沉默起来,导致大厅里只剩下爽朗的笑声。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发出大笑声的谢江庭。
见状,谢江庭老脸一红,略感尴尬。
不过他商海沉浮多年,当即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今日陈家族长也在此,修筑河坝之事想必也是陈族长大力支持之事。既然如此,陈族长何不将这个修筑河坝的策划之人,请到台面上来,让他与我们分说分说,这修筑河坝可能会遇到的那些阻力,为好让我等出资人心里有个底。”
坐在正首位的陈氏族长见谢氏的里正如此说,眼神扫向侧首的陈友河,见陈友河摇头,他才轻了轻嗓子,说道:“阻力,这修建河坝的阻力便是来自桐江村与大王庄两岸的村民,只有你们两个村子被淹没的庄稼地数量最多,占总数的八成。”
陈族长这话一出,与会的三十多人顿时“轰”的一声议论开来。
“这怎么能行!”
一位王家的族人侧头到王奎财的身边说道:“老爷,这些田地如今可都是您名下的地了。若是,被河水淹没,咱们村的耕种田地减少事小,你个人的损失可不小呀!”
“是呀,老爷,咱们村的田地可比沙洲村的田地肥沃多了。”
“万万不能如此这般,将田地给淹毁了呀!”
听了陈族长的话,旁边大王庄的与会者,大多数都表示反对。
坐在王家正对面桐江村谢家,与会的七八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与大王庄村的土地归属不同,桐江村的耕种土地都是宗族所有,村里的每一寸耕种土地,都是记录在族产名下的。如今土地的耕种,都族中谢氏之人在耕种打理。
其中,有功名的几位秀才老爷,个人名下均按着朝廷的免税配额挂着族中田产,以此规避县衙每年两季的赋税。
实际上,不论是老秀才谢文元,还是科举人谢江南他们个人都没有村中土地的最终处置权。
此时,听了陈氏族长的话,谢家三房的人也侧头看向为首的谢文元与谢江庭。
“文元公,若是这样,修筑河坝这事情,还得开了族会之后才能定呀!”
三房的人说道。
“是呀,咱们村的土地可是家族的产业。若是修筑一个河坝就要淹毁族中田产,咱们这几个人可做不了主呀!”
“就是,就是!”
听着族人的议论,谢文元侧头扫视说话的几人,随后他目光严厉起来,他低声说道:“此事,你等无需担心,族老们很快会通过土地变更属性的决议。”
“你们没看到集资六千两的银子吗?那些钱有一大部分是用来赔偿淹毁的土地所用的。”
听谢文元这么说,表示异议的几人这才闭上嘴巴。
大王庄那边,王无双见众人纷纷反对修建河坝,毁坏村民的土地,情绪一时无法平息,他便高声说道:“诸位,你等休得胡言!修筑河坝会抬升了河床水位,这样做虽然会毁掉一部分河边的土地。”
“可是,当河床水位上升之后,我们村靠近河岸的土地,还有很多可以开垦出来庄稼。前些日子,我走访了密溪河赶紧我们村的八里河岸,据我统计,当河床水位上升六尺之后,咱们村最少能重新开垦出一百二十亩多水浇地,四五十亩半旱半水浇地。”
“另外,据我与县衙工房厉员测算,咱们村因为河床抬高而被河水淹毁的耕种土地,数量不会超过一百一十亩。只要河坝修建完成,咱们村的耕地实际上是有所增加的。”
听到王无双这么说,大王庄的与会者一时无法反驳,他们给不出具体数据,也说不出到底河坝修建完成之后,到底会淹毁谁家的田地,只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从辩驳。
坐在王奎财身边,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王尊年,听儿子给出如此详实的数据,心中甚为欣慰,他心里也是赞成在密溪河上修建拦水堤坝的。
且不说,修建一条六尺高的水坝能给村里增加多少耕地,便说水坝建成后,河床抬升,水位上涨便是能新增一条通向大布乡与马上乡的水路,单就这一条,便能为他节省的一多半的商品货物运输费用。
他如今做的粗麻、砖瓦生意,所用的原料绝大部分都是从密溪河上游大布乡、奇峰乡两地走陆路运到村里的。
“等会!”
此时,刚刚看完筑坝方案全部程文的王奎财忽然出声问道:“无双孙儿,自中秋节以来,你一直待在家中未去县城学堂念书。每日里不断往田间地头跑,还时常跑到这沙洲村来,所做之事便是在查证修筑河坝所需场地、物料与经费吗?”
王无双点头:“爷爷明鉴,这密溪河虽然给咱们村带来了一千多亩水浇耕地,可是,它每三年一小涝,每五年一大旱的脾气实在暴虐。”
“现如今,咱们可趁它这十年一旱的机会,在河床上修建一座水坝,将河床抬高,将河水水位抬高,一旦河坝修建完成,水位抬高之后,密溪河至马山乡便至少能通行八十担重量的船只,在丰水季节,还能通行一百担重的船只。”
“到时候,我爹爹去往奇峰乡收购粗麻,石泥炭砖瓦等货物所需运输费用也能节省一多半。”
“至于耕种土地被淹毁的情况,实则在河床水位提升之后,我们可以开垦新的土地用来耕种,而到那时候土地的数量其实是有所增加的。”
“除此之外,一旦遇上普通旱灾,抬升后的河坝也能储存足够多的水,供应地里的庄稼使用一个多月。这几样好处都是明眼见见的。”
“至于,修建码头,收取停船泊岸费用,码头存放货物,收取仓储费用等等更是可以参照梅沙圩的码头,以及码头附近的商业情形。”
“修建这河坝,对咱们村是有百利的,你老一定要慎重考虑呀!”
王无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但是从始至终,他说话的逻辑都极为清晰,就算让没有读过书的人听了,也会觉得很有道理。
“恩,我醒得的。”
王奎财缓缓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