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八年九月初。
烈日连续六十余天,每天准时出现在衡州府宝庆府永州府,柳州府,吉安府,等数十个南方州府上空。
经此长时间的炙烤,大地为之干涸,土地纷纷龟裂。
若是往年此时,夏末秋初播种到地里的庄稼,在这个时节差不多快要成熟了。
可惜,今年自七月开始,连续多日未曾有丝毫雨水降临大地。
山川河流干涸之际,地里种植的庄稼能有收成的十不存三。
只有,靠近河道水源附近的庄稼还能看到些许绿意。
沙洲村密溪河岸。
“十七弟,你倒是想想办法。眼看着这河水就要断流了,你瞧那两架水车都转不动了。”
陈达元神色焦急的催促陈达广。希望这个读书人能想个办法出来,解决眼前河道即将断流的问题。
陈达广脸色沉重,目光炯炯的盯着身前那不足七尺宽的河床水面,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密溪河河床的水面突然收窄,让他也感到困惑。
前天,下午他来河边查看河水情况的时候,河道上还有一丈多宽的水位。
虽然,那时候水深已经降到了三尺左右。可是河床上的水流,的的确确是有不少的。
而且,河道上的水车也还能取到河水,并将河水送到河岸之上的水渠里。
可是,这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河床上的水位就剩下六七尺宽的水面了。
这也太奇怪了。
陈达广旁边跟着陈友增,他踮脚将目光投向河床上游方向。
在那里,有七八个壮劳力在河床中搬运鹅卵石。
“大伯,河道上游干活的人好像是友河,友海,友春他们!他们那是在干啥呀?”
听到陈友增的话,陈达元侧身抬头看向河床上游。
“他们在挑鹅卵石?”
陈达元有些不明所以。
“走,上去问问吧!”
陈达广也感到了远处河床上的七八个身影,于是说道。
三人向河床上游走了几十丈。
待看清河床上干活的七人,才发现这七人全是乡兵营的骨干成员。
“友河,你们搬运那么多巨石上岸做何用?”
陈达广叫住扯着麻绳向河堤拉拽鹅卵石的陈友河问道。
陈友河听见小叔的问话,随即停下拉扯麻绳的动作,回道:“哦,是小叔呀。昨夜,石头说,马山乡在上游修筑了拦水的堤坝。他想趁此机会把咱们村与桐江村,大王庄村三村汇合的这段河床修建一个储水河坝。”
闻言,陈达广皱眉问道:“修河坝?这么重大的工程咱们村能建的了吗?”
陈达广话音刚落下,落在陈友河身后的陈友海回道:“咱们村单独修河坝可修不了。但是,有了桐江村和大王庄村的参与,修建一方六尺高七尺宽的河坝还是有希望的。”
听到三人说修建河坝之事,陈达元是满脸的不相信。
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急忙出声打断三人的交谈,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陈友海问道:“友海,你等会,你刚才是说……密溪河上游马山乡修建了拦水坝,将河水截断了?”
见大堂伯问话,陈友海侧头看向身旁的二哥陈友河,见二哥冲他点头,他才说道:“是的,前儿个下午石头来河边看了一会,见河里水位下降得很厉害,便猜测密溪河上游有人在修筑河坝,拦截水源。又让我哥安排人去上游看看,今儿早上沙头井村的人给我哥带来话,说的是他们村在马山乡做工的村民告诉他们,马山乡李家和刘家,吴家在马山圩下游三十丈的河床上修建拦水河坝。”
“这帮混蛋,他们这么把河水一拦,我们下游这二十里河床都没了水浇地,真是岂有此理!”
得知河水水位下降的厉害,是因为上游的马山乡修建的拦河水坝,陈达元低声咒骂起来。
听他骂人,现场众人却不接话。
陈达广看向赤裸着上身,在河床上拉拽巨大鹅卵石的几人说道:“友河,你说在咱们村与桐江村大王庄村交汇的河床修建河坝。那个位置距离青水河大概也就一里多不足两里的距离。在这个位置筑河坝,施工方面可不好操弄呀!你有什么章程吗?”
陈友河笑着说道:“泉儿,昨晚连夜写个修建河坝的章程。今儿个一早,我已经让人,各自送了一份去大王庄给王尊年秀才老爷,与桐江村谢文元秀才老爷。若是不出意外,下午他们便会来村里协商修建河坝的事宜。至于报批县衙,自有谢家与王家两位秀才老爷去操持。”
听到这话,陈达广来了兴趣,便开口说道:“大伙先上河堤上来说说话。我有几个事问你们。”
听童生老爷这么说,众人相互看看,但也没有反对。他们七人原本是在操练队形的,乡兵团保甲官大人陈友河说让他们换个操练科目,于是众人才来到河床上搬运巨石。
这搬运巨石可不是做苦役,是有钱,有工分给的。
至于工分和银钱吗,那是陈石头想的主意。这些个玩意说起来复杂,实则就是一边干活,一边操练队伍,同时还给大伙发放好处,前提是得按时按量完成陈友河与谢秀儿下达的任务。
不一会七人便站上了河堤,一个个站的昂首挺胸的,颇有一副高大雄壮的气势。
“大伙都找地坐吧,我就是想和你们聊聊这十几天的队列训练,大伙都有什么收获,新泉给你们列出的训练条例有没有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陈达广道。
听陈达广这么说,七人却并不找地方落座,而是依旧笔直的站着。
陈友河见小叔这么说便看向其他六人说道,“大伙坐吧。小叔有事儿问我们,我们如实回答便是。”
其余六人,这才各自找地方坐下。
见到此等情形,陈达广满含深意的看向陈友河。
“友河,你算没算过,修建密溪河河坝,需要投入多少资金,人力和物力?”
陈达广道。
“这个我和石头商量过来了。”
陈友河回道。
“三村交汇的河床,大约有五丈二尺宽。修建一条高七尺,宽九尺的河坝,差不多需要石料九十方,粘土糯米各五十余担。若是,算上木料需要六十余方。”
“至于,人力的话,咱们三个村可以各自出工出力,出工出力的人按工程量来计算。泉儿写了一些详细的,计算工程量和工价的条子。我觉得很有可操作性。现在就差修建河坝后,经营堤坝利润如何分成了。”
“什么?这堤坝还能用于经营?”
“这河坝水位才七八尺深,你如何能用于经营?”
“通船呀!”
“这河坝若是建成,日后马山乡的铁器,砖瓦,粗瓷,大布乡的铁矿石,铁器和粮食,便能装运在一百石以下的船上,从马山乡上船转运至桐江村与咱们村交界的位置靠岸,再搬运至桐江村或者大王庄村堤坝下游的码头,上下不过几十丈的距离,然后换装大船去往永兴县与衡州府。”
“这样一来,便能节省了路运,去往马山乡和大布乡所消耗的马匹车辆。运输速度也将提高一两个时辰。”
“若是,愿意多花些钱银,还可以修建了倒船闸,便可以不用换船转运,一百石以下的船可以直接通过倒船闸过河坝。”
“但是,这样可就收不了泊头,码头的停靠费用了。”
“具体修建那个方案的堤坝,还得听听桐江村与大王庄村两位秀才老爷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