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现场。
孙文芳一家不敢提前露面,时暖暖又只有一个与世无争的师父,所以主桌上现在只有陆渊峙和桑楠两个人。
陆渊峙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放下手机时才发现身旁的女人一直在走神。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从见到陆临川开始,桑楠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
确切是,因为陆临川身旁的那个女人。
“糖糖?”
他唤了几声,桑楠才回神,她下意识的去顺脸侧的发,手指触及耳廓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短发。
桑楠不自然的收回手,看向陆渊峙,“怎么了?”
“怎么了?”陆渊峙大掌落在女人的后颈处,掌心温热,熨帖着女人紧绷的神经,“你的情绪不好,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纤长的睫毛轻颤,没有头发的遮掩,女人脸上的表情每一分微妙的变化都看得分明。
陆渊峙看到了女人瞳孔的惊颤,看到了她轻轻抿起的唇瓣被挤压得褪去血色,看到了她不自觉绷紧的下颌线条,掌心更是感受到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颈部线条。
他没有追问,只是耐心的等待。
擅长且喜欢运筹帷幄的人,耐心最佳,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在意的女人。
好一会儿,他才看到女人眼皮轻轻眨动,眸光从干涩到灵动,只是眼底的光还是散的。
桑楠抬手握在了男人的手腕上,“陆临川身旁的女人,你见过吗?认识吗?”
陆渊峙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过,不认识。她的名字是伊凡·凯瑟琳,一个职业摄影师,在国际上小有名气,和陆临川是三年前在她的个人影展上认识的。陆临川的女伴有很多,她是其中一个。她的朋友,都喊她阿莎。”
“伊凡·凯瑟琳?阿莎?”桑楠失笑,笑容里半点温度都没有,“我出生那一年,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被陆老爷子亲自抱回了桑家,他说是故人之女,桑老太太却认为是他的私生女,说什么不让进门,最后记在了桑诚的名下,也就是现在的桑家二房。”
陆渊峙十分诧异,“她是桑家人?”
“是,也不是。”桑楠拧着眉心,声音里都带着困顿,“老爷子把她记在了桑诚名下,人却留在了身边,在惠安路那边单独给她安置了一幢独栋别墅,安排了专人照顾。
她在桑家的地位很特殊,一开始是老爷子对她态度不寻常,老爷子走了后,老太太也对她态度很好,跟她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我还见过桑坦跟她说话,八岁的小女孩在桑坦面前颐指气使,也没人说她半句。
不过她的存在桑家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确切来说,是她跟桑家的关系,很多小一辈儿的都不知道。至少,林如娇的那几个孩子就不知道。”
桑楠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她在桑家的时候,名字是桑娅,也在雅圣念过书,不过高一念了一半人就出国了,我再没见过。”
雅圣私立女子学院,是桑楠的噩梦所在。听她提及,陆渊峙立刻就明白两人的交集。
“她欺负过你。”
桑楠垂下了眼皮,睫毛的暗影在眼睑下投了一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万般情绪。
攥着男人手腕的那只手随着呼吸收紧,桑楠的面目上也浮现了一抹痛苦神色。
陆渊峙心头一紧,不多想的直接把人拥进了怀里。
他见过那场直播,桑楠当着众多媒体和网友控诉桑家的所行所为,控诉当年那些人对她施加的暴力霸凌,她当时也痛苦,也愤怒,也脆弱,可他能敏锐捕捉到那些痛苦愤怒脆弱都被女人消化了,她将那些情绪转成了锋锐的武器,反刺向了那些伤她的人。
可今天,现在,女人对那个叫桑娅女人的情绪,却完全没有消化或者转化,而是深深刻印在体内,好像烙印无法去除。
陆渊峙的心头卷起滔天巨浪,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叫桑娅的女人抓起来,丢到他在北欧的基地地牢,折磨致死。
他拥着怀里的女人,不顾所有投注而来的打量视线,声音稳缓有力,“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在。”
这句话陆渊峙想说很久了,他希望这一刻,这句话能流进女人的心底,驱散那些痛苦,抹除那些烙印。
熟悉的气息充斥在口鼻,熟悉的体温熨帖着自己的神经,桑楠好像溺水的人突然获得了空气一样贪婪的汲取着男人给予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就在耳畔,那么的近,近到被痛苦情绪冲击到昏沉的脑子里都被照进了一束光。
“我刚到桑家的时候曾被带去过马场,也是在那里,桑娅发现了我不同于常人的一点,我的皮肤愈合能力很好,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留下疤痕。她觉得有趣,觉得我就像永远玩不坏的玩具,开始在我身上做各种各样的实验。
她会切开我的皮肤,往伤口里塞入各种各样的异物,看愈合后是不是还是没有疤,还会试各种伤,比如刀伤,烫伤,腐蚀,啃咬...”桑楠苦笑,“就真的很怪,只要伤口清理得好,我就不会留疤。”
陆渊峙听的呼吸都浊重到了极点,桑楠到桑家的时候才八九岁,就要承受这些,他根本无法想象桑楠一个小孩浑身是血的躺在马棚里等待伤口自动愈合再被生生剖开的画面。
他想那个女人应该做的不止这一点,“后来呢?”
“后来啊。”桑楠闭上眼,那些画面重新浮现,“后来,她发现我不单单是身上的皮肤愈合快,脸上的也一样,于是开始致力于打造我的脸,那个时候的她随身都会带着一把手术刀,会刻字,会画图案,她还会割下一小块皮肤拿去实验室研究,美其名曰要开发出美颜和淡疤的护肤品。
大概她也知道商业价值这种事很难得,所以只在放假的时候做,免得上学时我一脸的伤被人看出来,她还会刻意避开桑家人。幸好如此,不然让桑家人看到我的脸伤了,我就彻底没价值了。”
桑家当初还愿意保着她一些,就是看在她的模样不错,以后可以卖个好价钱,换来一门不错的联姻。
但若是桑楠的脸伤了,以后哪可能再去联姻,倒贴钱怕是都没人买。
到了那种地步,桑楠就是再精明会给自己留后手,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也无法护自己周全。
陆渊峙喉头发梗,“这笔账,我会帮你讨回来。”
“其实,还好。”桑楠声音很轻,轻得像在拥抱曾经遍体鳞伤的那个自己一样。
别人的恶,终归有限,终归有依仗。可桑娅的恶,更好像发自灵魂,因此来的更疯,更不计后果。
种种所行,确实是桑楠很难以释怀的恐惧不安。
桑楠撑着陆渊峙的肩头重新坐好,嘴角点了笑意,“若是再早点看到她,我怕是真会被噩梦缠住。可现在我有你的怀抱了,就觉得她也不算什么了。”
陆渊峙牵着女人的手,目光温柔盈满了暖暖的深情,“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情绪回转了,周围的视线就忽视不了,想到刚才自己被陆渊峙抱在怀里的样子,桑楠就止不住羞涩。
她的耳朵尖红的要滴血,忙转移话题,“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查查这个桑娅,她的身份真的很奇怪,还是个混血,人也挺邪的,还跟陆临川玩在一起。”
陆渊峙心有明悟,“你觉得她跟争议区有关?”
桑楠想了想,重重的点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反正是陆临川身边的人,查查总没错。”
“好。”陆渊峙拿过手机,当即传了个消息给肖科。
桑楠看着对话框上方‘肖科’的名字,歪起了脑袋,“你们这些大佬身边的助理秘书都好厉害啊,一个人全能,上天入地查户口什么的轻轻松松,这么厉害为什么要给你们打工啊?”
陆渊峙眉宇飞扬,似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要不,下次见到肖科了,你问问?”
与此同时。
阿嚏——
肖科揉揉鼻子,拿起手机先回自家老板一个“收到”。
他摸了摸自己的钱夹子,又打开遮阳板,对着里面贴着的开了光的佛祖菩萨关二爷圣母耶稣像合十拜了拜。
“保佑我家老板事业一帆风顺,爱情甜蜜圆满!”
“保佑小的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保佑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