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尹奇带着渊国使团,在云京城外八十里处的驿站驻扎了下来。
驿站早就清理完毕,奉命专门为使团腾出了位置,除了使团人员外,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入。
来到驿馆,尹奇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实在是太难了。
宁国百姓,让他们充分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热情好客”。
虽然有公子胜帮他们吸引百姓们的火力,但这一路上,仍然免不了被误伤。
尹奇这个堂堂廷尉,这一路都不知道被扔了多少次烂菜叶和臭鸡蛋。
眼下,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到了驿馆,眼看着云京城就在眼前,尹奇怎能不欢欣鼓舞。
在尹奇的指挥下,几名军士手脚利索的将羁押着公子胜的囚车推进驿馆。
此刻的公子胜,一身囚衣脏污不堪,头发如同鸟窝,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难闻的臭鸡蛋味,就连负责推车的军士也是一脸嫌弃。
在几名小吏的指引下,尹奇进入驿馆,岂料,前脚刚刚踏进门,整个人便是一怔。
驿馆的空地中央,方即墨就这样站在那里,显然是等候了许久。
“方相?您怎么来了?”
尹奇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今晚在这驿馆下榻,方即墨竟是亲自来了。
“我来见见老朋友。”
方即墨笑着向尹奇走了过来。
老朋友?
尹奇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算起来,自己与方即墨一共也就见过这么几次,对方竟然拿自己当老朋友,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公子胜呢?他现在在哪里?”
岂料,方即墨话锋一转,原来,他所谓的老朋友,指的是公子胜。
尹奇面色尴尬,但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多年,这点小场面,难不倒他。
“哦,被关押在柴房,怎么,方相要见他?”
“堂堂一国公子,怎能关押在柴房?”
方即墨有些义愤填膺道。
“快带我去见见。”
“这边请。”
尹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变脸这么快??
之前不是还对公子胜要打要杀,怎么现在人来了,又这么客气?
不过,尹奇觉得,方即墨这么做,定然是有自己的原因。
他不相信这货会这么好心,真的会善待这位宁国之乱的始作俑者。
二人一路来到柴房,侍卫为二人开了门,还未进屋,便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什么情况?”
方即墨皱着眉,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
“这一路上,宁国百姓十分的……热情。”尹奇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
“哦,明白。”
方即墨十分善解人意的点点头,二人便一同进了柴房。
听到有人进屋,公子胜的双眼微微睁开。
当看清来者面貌之时,整个人一激灵,连忙又向后挪了几步。
“方……方……方……”
他一脸方方方了好几声,愣是没敢喊出对方的名字。
“胜公子,怎会如此啊……”方即墨痛心疾首。
“你……你……”
公子胜显然是受了惊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堂堂公子,被人关在囚车里,一路游街示众,被人辱骂,丢鸡蛋,丢菜叶,整日与臭味和苍蝇为伍。
这让他的精神饱受摧残,俨然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来人,快带胜公子去清洗一番,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方即墨下令,很快便有几名军士架着公子胜洗澡更衣去了。
尹奇此刻更加懵逼。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他是真的不理解。
“尹廷尉,一路辛苦了,今日好生休息,明日随我面见大王。”方即墨笑道。
“多谢方相,只是……”尹奇扭过头,看了看被人架出去公子胜。
“哦,不用担心,明日,你自会明白,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军士们将公子胜丢到一间房里,在几名侍女的伺候下,开始沐浴更衣。
身上的污垢,被一点一点的洗去,打结的头发也被重新清洗梳理,脸上的胡须也被剃了个干净。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公子胜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翩翩公子,这一刻,他受伤的心灵,似乎也得到了抚慰。
“呜呜呜……”
公子胜热泪盈眶,竟是当着侍女们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甚至远在大堂的方即墨也能听得到。
尹奇更加懵逼。
这是闹哪样?
怎么还哭上了?
方即墨却只是笑笑。
“方相,公子胜求见。”不多时,一名宁国军士跑来禀报道。
“不见。”方即墨摆摆手,“给他安排一间上房,让他今晚好好休息,告诉他,别想太多。”
“是。”军士得令,退出大堂。
“方相的气度,尹某佩服。”尹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直接开吹,“这次渊国能够重回正轨,多亏了方相,明日觐见宁王,还望方相在宁王面前,为渊国美言几句,双方世代盟好。”
“这是自然。”
方即墨笑了笑。
气度?
什么气度?
这种东西方即墨有吗?
当然没有。
方即墨此刻懒得解释什么,但是明日,他会让尹奇和公子胜知道,什么叫残忍。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众人起了一个大早。
方即墨尤甚。
当尹奇准备完毕,走出驿馆房门的时候,方即墨已经久候多时。
“方相可真早啊。”尹奇笑着打招呼道。
“尹廷尉,咱们启程吧。”
“方相请。”
方即墨拍拍手,几名手下上前来。
“去,将公子胜带出来。”
“是!”
几名军士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公子胜的房门,将睡的正香的公子胜惊醒。
“你们……这是……”
公子胜吓得一激灵。
他昨晚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所以睡的格外的香甜,此刻面对几个凶神恶煞的军士,直接给他吓清醒了。
很快,换装完毕的公子胜,被几名军士带了出来。
“见,见过方相。”
面对方即墨,公子胜诚惶诚恐。
“胜公子,真是久违了。”方即墨笑得异常灿烂。
“是,是。”
“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方即墨问道。
“当初……我代表渊国,前来与宁国结盟……”公子胜答道。
“不错,当年的一切,此刻仍然历历在目啊。”方即墨看着公子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当初胜公子你联合锦瑟,在宴会上公然背刺于我,不知胜公子可还记得?”
“啊……”公子胜脸色瞬变,连忙跪了下来,“方相,方相您大人大量,当初是我不懂事,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
“诶,胜公子这是哪里话。”方即墨道,“你自己说,当初背刺我的事,我有没有追究过?”
“这……方相大人大量,从来没有追究过。”公子胜道。
“是啊,你背刺我一次,我放过了你,可是,你为何又要背刺我宁国第二次?”方即墨声音冷了下来,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