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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阳一摆手:“那估计你可得好等了!今晚宾客众多,定是要喝上好一阵儿才能回来!”

我点点头,想着瑞阳旅途疲惫,便没多谈,自让他回房休息去了。

在涂山璟的卧房中,我没事找事地把桌椅板凳,案几台面,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又寻出他惯爱用的香,把屋子熏得香喷喷。又把他的床铺铺好,换上昨日新晒的被子。

手上满满,心中却空空,忙忙碌碌地直至月上半空中。我想起来要送他的礼物,又去房里取了来放在衣箱上。

也不知他几时回来,坐卧不安地房里踱了会儿步,许是干活儿累了,我有点迷迷糊糊地,便伏在桌上小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浅浅有了些意识,感觉有人轻轻摸我散在桌上的头发。

一睁眼,我看见涂山璟放大的脸就在近前,面色微红,眉下一点痣,眼角微微扬起,眸底一泓水色,透露着一丝温情。

见我醒了,他莞尔一笑,开口道:“月落星沉,美人春睡。”

我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行了一礼:“公子回来了?”

他点点头,上前一步,带着些酒气道:“嗯。可有想我啊?”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退了一步打量着他。

他又上前一步,揽过我拥在怀中,用手轻柔地抚过我的发,沉声道:“你不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在他身后举起右手,六枚冰箭围成一个圈,悬在空中旋转着。

“说!你是何人假扮?还是少主的傀儡?!”我在他怀中厉声道。

他松开了我,向后退了一步,手一挥收了我六枚冰箭,眼中水色渐消,眼神变得清明。

他笑道:“真的是我。你灵力长进了不少。”

我将信将疑,但是打又打不过,只能戒备地问道:“你真是少主?那我问你——”

他接过话茬:“安陵容之父是松阳县县丞安比槐,广林的钱袋子绣的是镶金边芭蕉叶,小薇的嫁妆你可慢慢备了?不用考了,真的是我。”

我这才相信,喜笑颜开道:“真的是公子!我以为我睡糊涂了做梦呢!还是你喝醉了?”

他苦笑道:“看来昶说的法子对你不好用。我没喝醉,醉的是他,他今晚替我挡了不少酒。”

我笑道:“昶公子教你的什么法子?他自己用过吗?少跟狐朋狗友学那些!”

他又一笑:“我原身是狐,他原身是狗,我俩正是如假包换的狐朋狗友。凑在一起自然——”说罢他眨眨眼,说道:“罢了,不与你说那些了。你怀里硬硬的是什么?可是给我的生辰礼物?”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锦盒,说道:“不是,这是大少主今天差广林送来的。说是什么灵石。”

他接过来拆了开看了看,又关上盒子说道:“晓得了。大哥今天在席间没怎么喝酒,宴席散了以后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们很久没有这么聊天了,他还好心帮我也送昶回去了。你待会儿先帮我把礼物收在书房,明天我去他那里谢他。”

我接过盒子揣回怀里,转身去衣箱上取了我那螺钿木匣,递给他说道:“公子,这个才是我的贺礼。”

涂山璟笑着接过,解开锦缎包着的外皮,将那颜色泛着渐变珠光的螺钿木匣对着烛光晃了晃,赞道:“好精巧的工艺!”

他掀开木匣,见里面放着一张诗笺,便拿起来读了:“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

他低头笑着看我,说道:“你这段时间也习字了?”

我羞愧一笑,回道:“只学了一点点。这还是我让小灰写下来打个样儿,然后我照着写出来的。这段时间主要在提升灵力,洪莹姑娘教得很好。”

他点点头:“那我回头赏她。”

我抬头望着他,见心心念念已久的他就站在眼前,烛光给他晕上了一层浅浅的微光,似真似幻,如梦如歌,一时之间忘记了言语。

他起先也笑着看我,过了一阵儿笑容渐消,目光炯炯,眼睛里像有着钩子,又像有着一汪深潭。

“静夜又赶路又随我去赴宴,这阵子怕是乏了。今天晚上你在这边吧。”他轻声道。

我打了个哆嗦,有点想从这灼灼的沼泽里逃开,便推说道:“那我去唤人打点热水给公子洗漱。公子赶路辛劳,也早点歇息。”

他坐到桌边,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说道:“好。”

我开了门,见若枫候在台阶下,便托他去打点热水。

若枫送了热水来便退下了。涂山璟洗漱过,时候也不早了,他便吹了烛火,除了衣服歇下。

我听着他不多时便鼻息深长,自己却是辗转反侧,眼前满是他那双脉脉的眼睛。睁眼也是他,闭眼也是他。

我索性爬起来,穿上外袍,轻轻推了门出去。

今夜是个阴天,抬头不见月亮,天空灰蒙蒙的,只有几个星子间或从乌云后面露出来。所幸空气很好,早已不那么寒冷,风中隐隐氤氲着春的气息。

我走了几步,想着起都起来了,不如把涂山篌的礼物拿回书房放好,不然明天早上伺候涂山璟洗漱不知道他要不要带我出门去,在我这里放着总觉得是个事儿。

走到了书房,我远远地瞧见门口没人,可能当值的去茅房了。

又走了几步,余光扫过,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书房的门太黑了。

它原是光润的木制门,本应和旁边冰裂纹的窗棂一样的明暗,此刻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似的。

我大着胆子走近一看,原来是门大开着,屋内比室外黑,所以离远看显得黑漆漆一片。

我加着小心往里走,刚迈进去我的脚步就停了。

因为我听到屋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我进去的那一瞬间便停了下来。

我不动,对方也不动。

待我在黑暗中稍稍适应了些,借着外面一点点的光亮,我看见案几前有一条黄色的尾巴。

我摸出火折子擦亮,见是一只大黄狗在案前背对我趴着,大尾巴摇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笑道:“哪里来的小狗?这里可没有吃的哦~”说罢我举着火折子上前,想看看它弄乱了什么文书没有。

突然头皮发麻,我停下了脚步。

是啊,书房里没有吃的,它怎么就偏偏进到这里了呢?

*化自柳宗元《早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