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金水都快被饿死了,还你家的家务事,真要是出了人命,就不怕以后冤魂索命吗?”
老太太最怕这个,年轻时不管不顾,天不怕地不怕,从没想过报应一说,现在年纪大了,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往神婆那里跑,一边去做那些让人不耻之事,一边还要求个安心。
自从腿坏了,没下过炕,便觉得事事不顺,总有人让自己烦心,平时乖顺的孙女今天也反常地跳出来说一些难听的话,果然是得了报应吗?
等这次水患过去,再去找神婆看看,不过冤魂索命这种事之前也确实是听过,只当是故事而已,不会真的有这种事吧,定是骗人的。
这样安慰自己,却也没什么用,心里还是打鼓,忍不住瞥了几眼金水,那孩子瘦的不像话,头发像是秋天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枯草。
万一真的饿死了……
算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吃多少东西,还做那么多活儿,吃了就吃了吧。
这小身板子万一没挺过疫病,对自己心有怨恨,真跟他们说的似的,变成冤魂找上门来,还确实是个麻烦事。
老太太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金水,回来吧,阿奶不骂你了。”
“老二,你也回来。”
金水直接愣在原地,阿奶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不骂人了,是不是把自己骗回去打一顿。
老二从没见过娘这样,要是有人忤逆她定是骂完了再狠狠揍一顿,虽然自己不动手,总有能支使的人。
老二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让他揍孩子,还省力气了,才不在这里受人白眼。
金水还是有些不敢,阿奶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样冲,甚至是有点儿像跟富贵说话的感觉了,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那些帮着金水说话的伯伯婶婶们也有些纳闷,老太太今天反了性了,一起往那边看着,似乎也没有在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战战兢兢往阿奶那边走着,一步三回头。
头微微低着,缩在脖子里,两只手不知所措地在那里绞着,好像自己刚做了错事一样。
听到身后的婶子说道:“老太太要是找你麻烦,我们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金水这才挺直了腰背,自己没做错任何事,只是被阿奶欺负惯了,有些畏惧。
头抬了起来,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不太适应,慢慢地就会好一些。
以后再也不会在她的面前低声下气,自己不仅没有做错事,还是家里干的活儿数一数二多的,不给饭吃,就是阿奶的问题。
不断地在脑海里给自己重复着这些话,走路也越来越流畅,不似刚才那般僵硬。
老太太眼见着金水和一开始明显是不一样的感觉,那种畏畏缩缩,缩手缩脚,全部都舒展开,好像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她那样子跟妮儿倒是有些相似,毕竟是姐妹。
老太太心里不舒坦,可是碍于那些人的话,有些不好发作。
之前一直想着丫头片子吃东西就是浪费,想把金水和秀丽卖个好价钱,以后全凭她们自己造化。
可是今天被那些人一说,又有点儿不想卖了。
金水和秀丽干家务活儿是挺不错的,比老大老二还勤快些,要是没有她俩,平时吃的野菜都没有了,自己可不想富贵和满贯累着。
贱丫头好养活,以后就给她们一口饭吃,长大了能干的活儿就更多,是个合算的,出嫁前使劲地使唤她们,不能白白浪费那些饭菜。
以后只要她们不犯错,不打不骂就是了,能拼命干活儿比什么都强。
两个丫头都能赶上一头老牛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瞅着金水,笑意不达眼底。
金水感觉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从没见过阿奶这样,还不如打自己一顿,心里直发毛,真是笑比哭还难看。
走到老太太跟前,叫了一声,“阿奶~”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上下打量了金水几眼,“行了,阿奶也不说你了,你要吃就吃吧。”
金水以为老太太起码要刺自己几句,没想到一句话也没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没有挨骂,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些。
金水是十分清楚老太太的性格的,睚眦必报,今天没冲自己发脾气,不代表以后不会,就算不发脾气,也可能在其他的方面对自己不利,心眼儿没人比她更小。
还不如发一通脾气,现在弄得自己战战兢兢,任何事都得小心应对。
这段时间离她远点儿,等回了家,尽量天天待在外面,省得看她那张脸就烦,她应该也不愿意看见自己。
等找到机会,就离开家,跟老太太待在一起,说不定得少活几年。
那些伯伯婶婶见老太太没有骂金水,都把头转了回去,小声嘀咕这件事。
老太太知道他们在说自己,耳朵还有些发热,不过懒得搭理他们了,好不容易下了山,吃了饭,有些困倦,该是好好睡一觉。
在山上真是没法儿睡,又怕蛇,又怕狼的,还有很多虫子,风又冷又硬,破烂的被子一点儿都不御寒,没办法睡熟,都是半梦半醒。
这回好了,可以放心地睡了。
一行人去找帐篷,没有那么大的,都是小的,而且看起来也不够用的样子。
在山上都没用过帐篷,这回可要体验体验,妮儿那个小贱蹄子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了,作为她的阿奶,也理应享受享受。
老太太一家只分到一顶个帐篷,那么多人没办法都住进去,所以谁住进去,倒是成了难题。
老太太不满这个决定,家里这么多口人,凭什么只能有一顶帐篷,最起码得两顶,别人够不够住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反正好处得自己享受,苦让别人吃。
不过她可不好意思跟忙活的衙役的说话,而且也不敢,想着让老大或者老二去问问,能不能再分一顶,这样家里所有人都能住的下。
老大和老二也是怂的,根本不敢去跟衙役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