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姓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木魁是也。”
老头虽然凶巴巴的,但还是为吴青云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既然姓铁,为何却是个石匠?”
吴锋有些疑惑。
“你这小娃娃,讲话好没道理。我姓什么,与我做什么何干?要是我姓林,难不成还得是个砍树的?”
“哎老爷子,小孩子见识浅薄,您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吴青云急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今日冒昧登门,是有一事相询。”
“说吧。”
“每次茅老头给我找过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听说您祖上光辉,曾是内廷御用的石匠,还牵头负责过玄都城的修建,是这样吗?”
“这管啥用?那都是百八十年前的事了。老头子现在不还是窝在这黑不溜秋的犄角疙瘩里混饭吃吗?”
“晚辈今天想问的,正是那百八十年前的事。”
“人都换了几代了,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还有什么用。”
“晚辈确实有大用,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问吧问吧,不过先说好,老夫可不做那些免费劳力。”
“当然,给酬金理所应当。”
“一个问题一锭银。”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吴锋忍不住脱口而出。
吴青云也是一惊,这铁木魁好大的胃口。
“嫌贵?”
“你可以不问呐。”
“罢了,就依老先生。不过得让吴某好生整理一下措辞,毕竟这一个问题可金贵得很啊。”
“随你。”
“老爷!”
吴锋有些焦急。
吴青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劝,开始思索起来。
场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
另一边,裕王府门前,李流云身板挺直,正在等候通传。
他知道,陆通在羽林卫那吃了瘪,必然会登门拜访他这个带兵的主将。
羽林卫再怎么位高权重,是天子亲信,这种强行接管案件之事,也是不合规矩的。
既然有些理亏,李流云干脆就躲出府去,让陆通扑个空。
正好盈儿之事也过去好几日了,李流云一直都没腾出手来去管,今日正好来看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名管家装扮的人带着几名小仆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正是那日打过照面的秦管家。
“李将军登门,未曾远迎,实属抱歉。只是我家王爷今日不在府中,与瑞王爷出城射猎去了。不如请将军改日再来,如何?”
“你知道,本将不是来见王爷的。”
“这。”
秦管家迟疑再三,还是一咬牙道:
“既如此,那小人就斗胆做一回主,冒被王爷责罚的风险,带您去见盈儿。”
李流云没有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管家一眼。
“您这边请。”
“裕王殿下这宅子,比上回我来之时,似乎又气派了一些?”
“是,这琉璃瓦和明黄灯都是后添置的,旁边的几处小院也是新修的,后院还扩建了一个小花园呢,若您有兴致,一会也带您去看看。”
“这裕王府的规制还真是高,连瑞王府都是远远不及啊。”
“谁让我家王爷只醉情于山水呢,与瑞王殿下,那是没法比的。”
“你倒是谦逊。”
“那都是我家王爷教导得好。再者说来,当初我家王爷放弃皇子府聚集的城东,而选这偏僻的城南开府,不也是为了易于扩建嘛。”
李流云点了点头。
“这倒是。这裕王府所在,周边无论是贵胄府第,还是平民之家,甚至是商铺,都可以说是极少。”
“在这繁华的玄都城,选到这么一处地方,也真可谓是不易了。”
“李将军,前面就到盈儿姑娘的闺房了,有几级石阶,您留神。”
“对了,李将军。”
下阶梯的时候,秦管家云淡风轻地说道:
“您上次送来的拜帖,我家王爷看了。”
“王爷的意思呢,是这盈儿毕竟是侍女出身,身份卑微,与您结成义兄妹,属实是高攀了。”
“我不介意。”
“可盈儿毕竟是王府的人,王爷就是她的长辈,这种事情,没有家里长辈点头,如何能成?”
“不过,请将军放心。王爷说了,有您的面子在这,王府定会好好对待盈儿,不会让她再做那丫鬟的活的。”
眼见李流云还要再说些什么,秦管家急忙抢过他的话头。
李流云冷冷地盯着秦管家的脸庞,直到秦管家额头见汗,才终于开口道:
“好。”
秦管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暗叹一声真不愧是李家的子孙,这压迫力。
“您这边请。”
秦管家躬身引着李流云穿过一道院门,手指向一处颇大的房屋,外表看起来倒是很是精致。
“那就是盈儿现在的住所了,将军请。”
走到门前,一名穿着盔甲,手持长剑的人站在房门左侧。
李流云本来已经跨过进门的门槛,注意到此人,脚又收了回来。
“这是?”
“是府中的家将,裕王殿下专门派来保护盈儿姑娘的。”
看到李流云目光所及,秦管家笑呵呵地开口解释道。
“见过将军。”
那家将手握剑鞘,持剑下拜。
“你这家将,很不简单啊。”
“气息澎湃,杀气凝实,是上过战场的?”
“这。”
“末将之前效命于朔方军中。”
秦管家还在吞吞吐吐,那家将倒是坦诚得很。
“堂堂军士,不在边关为国征战,却跑到这,甘愿当一个替人看家护院的仆从,可是嫌弃西北苦寒,羡慕这玄都花团锦绣了?”
“还是贪生怕死了?啊?”
“末将自幼家贫,与将军不能比。我确实是受够了那当兵的苦日子了,只想多挣些银子,好回家孝顺老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将军您现在,不也是在替人看家护院吗?与我,又有何不同呢?”
“苏越,你放肆。”
“李将军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吗?我令你马上,立刻,向中郎将道歉。快。”
闻听此言,李流云还未出声,秦管家倒是先动怒,大声呵斥道。
“不必了。”
李流云摆了摆手:“他倒也不算说错。是条汉子,可惜了。”
“我们进去吧。”
李流云自顾自地走入门中,秦管家赶紧跟上,离去前还狠狠剜了苏越一眼。
“我又何尝不想回到长安,回到西北,回到热血的前线去。”
在迈过门槛的一刹那,李流云咕哝了一句,但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