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老林说的,很有道理。
本来,接手林氏,她就受之有愧,内心是存着些忐忑的:
毕竟,她跟林铮并未真正成亲,还算不得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若是林氏真由她来管理,好像是她白得来的。
可……
若是就此放手,阿铮在地底下,是否能瞑目呢?
将林氏的未来,交给二房,是否符合他的意愿?
他当时,可是为她筹谋如许
……
“那,林掌柜,可还有什么好的法子?”
就此离去,叶蓁蓁还是不甘心。
老林思索了一会儿,道“您手中,可还有什么,除了令牌外的其他物件?
能证明您与世子关系的?
比如婚书,或是其他的?”
“婚书?”叶蓁蓁摇摇头,她与阿铮两度差点大婚,可惜都在大婚前出了意外,并还未来得及办婚书。
“那可难办了。”
老林愁眉深锁,私底里,他是相信这面前之人的。
既然世子当初要将林氏交托于她,自然有世子的道理。
况且,自从二房接管后,他们不懂经营又经常瞎指挥,还动不动随意开除人,整个商行也是被他们折腾得乌烟瘴气。
全靠老林和几个剩余的老伙计在勉力支撑着,表面看来,便还不算乱。
私心里,他更偏向于这个今日第一次见面的姑娘。
若是长此以往,林氏未来,恐怕危矣……
叶蓁蓁颇为烦闷地抚了抚胸口。
来前,她便有心理准备,知道事情不容易。
如今看来,真是不出所料。
可她不会就此放弃。
这一世,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所以,心智已经足够坚韧强大。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还有办法,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只是她还未曾想到而已。
突然……
她摸到那枚贴身佩戴的墨玉扳指,眼前一亮。
虽然当时阿铮送给她时,她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会不会……
有什么特殊作用呢?
她将扳指掏出来,有些激动道,“这个,可有作用?”
老林循声望去,只见女人手中握着一枚色泽优异,通身透亮的墨玉扳指。
物件一看便质地上乘,价值不菲,世间仅有。
他瞬间眼光亮了起来,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可否将扳指拿给老奴瞧瞧?”
叶蓁蓁眼中闪过希冀。
她轻轻点头,随即将扳指取了下来,递到老林手中。
老林抖着手接过,拿在掌中细细端详,数度眼眶湿润泛红,许久后,他终于再度哽咽开腔,“妥了。”
叶蓁蓁:……
孙璃:……
“什么妥了?”叶蓁蓁忍不住问道。
老林再次跪地,郑重道“至此,您就是我们林氏的当家主母,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定将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叶蓁蓁不解,忙去扶他,“怎么……?”
老林抹了抹老泪,平息了一会儿,这才说明个中缘由……
原来,那个令牌,只是他们林氏商行之间的信物,是外界所知。
而这枚扳指,才是林家世代相传的信物,是他们林氏内部公认的最高权益象征。
当年老侯爷将扳指传给了侯爷,侯爷后来传给了世子。
世子最后既然选择传给了她,自然有她应得的道理。
两个信物加一起,再加老林本身在骊都的影响力,他相信叶蓁蓁定能赢得大部分掌柜的承认。
“至于那弄虚作假,鸩占雀巢的二房,就端看主子想如何处置了。”
老林深呼一口气道。
“如此甚好,”叶蓁蓁点头,仍若有所思,
“那就有劳林掌柜帮忙通知大家,我们尽快找个时间,与大家见面。”
“好。”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后,老林行了礼,便回去着手安排了。
从酒楼出来,已临近黄昏。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细雨。
石板街道,被细雨淋得,全是湿漉漉的。
就像叶蓁蓁此时的心情……
接手林氏的事,有了很大进展。
虽然还为时尚早,可叶蓁蓁心中还是忍不住,既欣慰,又感慨。
不免又想起那个喜欢着一身白衣,面色略微冷白,身形清攫,却总对着她温柔浅笑的男子。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真心以对,为她思虑如此周全。
还在那么早以前,便将这墨玉扳指,轻描淡写第,送给了她。
她纤纤细指,隔着衣物,在垂挂于胸口处的那个小小圆弧上细细描摹,只觉鼻尖眼角酸胀,心间却又暖融融的……
春季的黄昏,细雨斜飞,气温还是寒凉。
孙璃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油纸雨伞,就这么轻轻举过她头顶,为她遮风挡雨。
又拿来娟儿提前交给他的碧色披风,轻轻为她披上。
细细看来,那油纸伞,几乎全在女子头上,男子自己,则半个身子,全在伞外。
但他浑然未觉。
饶是细雨打湿了他半边身子的衣衫,浇湿了头发,他亦甘之若饴。
孙璃至始至终跟在阿姐身侧。
不曾出声打扰,也不肯离开寸步,就这么默默陪在她身侧。
便是这样,只默默跟在阿姐身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他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远远望去……
石街,古道。
斜风,细雨。
灰色的天空,浅色的油伞。
伞下,一高一矮。
两道身影,一对璧人。
仿是从画里徐徐走出。
女子眉目沉静如画,碧色披风上的一圈白色兔毛,将她一张俏脸衬得格外莹白柔美。
少年眉眼精致,明眸皓齿,着一身月白长衫,配墨色披风。
就这么静静立在女子身侧时,
他微微偏头,一双眸子全然落在女子身上……
旁若无人般,深情又专注。
仿似一眼,
便是万年。